为的黑衣人跪在殷皇后面前低声道:“凌王挟持天帝篡夺皇位,大正宫已落入他们掌控。湛王殿下大军现在齐州境内,即刻便将赶到天都,娘娘不宜留在此处,请随我等出宫!”
殷皇后自凤椅上站起来:“皇上现在何处?”
“皇上重病昏迷,不知人事,凤衍等借机矫旨颁下传位诏书,将皇上移居福明宫,御林禁军层层把守,任何人等不得入见。”
殷皇后嘴唇微颤,她抬头往福明宫的方向遥遥看去,伫立许久,却终于一个字也没说,绝然转身。
几个黑衣人迅与含光宫偏门处陷入昏迷的御林禁卫交换了服饰,护送殷皇后鸾驾往太华门而去。一路上遇到巡逻,见都是御林禁卫,虽不知就里,却也无人贸然阻拦。
殷皇后掌管后宫多年,早在宫中安插下不少亲信,此时太华门已有人接应,万无一失。
岂料未至太华门,忽然前面橐橐靴声震地,两队禁卫迅拦住去路,将殷皇后鸾驾挡住。殷皇后心中泛起不详的预感,玉手一扬,掀起珠帘喝道:“何人大胆,竟敢阻拦本宫去路!”
却见禁卫之前,同样一乘鎏金宝顶垂绛色罗帷的肩舆停了下来,珠帘微启,旁边侍女伸手搀了里面女子步出。
牡丹宫装,云带婉约,轻轻一移莲步,温水般柔静的人。苏淑妃缓缓往前走了几步,柔声问道:“夜深风凉,请问皇后娘娘要去何处?”
殷皇后冷下面容:“本宫之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过问?”
苏淑妃微微一笑:“太华门已然重兵把守,娘娘若要出宫,怕是有些不便,还请回宫歇息吧。”
殷皇后又惊又怒,不想平日温婉柔顺的苏淑妃会有此能耐控制了后宫,猛地自鸾舆中站了起来:“我倒不妨你有这番手段,说什么不争,原来往常那些温柔清高都是装出来的!”
苏淑妃不慌不忙抬头看向殷皇后,宫灯茜影下她秀丽的面容隐约如画,宁静而淡雅,不着一丝微澜。
早在多年前孝贞皇后执掌后宫之时,天帝身边嫔妃无数,恩宠无常,唯有两个女人在孝贞皇后的打压之下始终荣宠不衰,一个是后来的殷皇后,另一个,便是苏淑妃。
若无三分心机手腕,一个女子如何能在这宫廷中始终立足不败?皇族深宫本就是权位支配下女人的战场,暗处的血,深处的刀,一分分将单纯与软弱连骨带肉的剔除,看得见的永远都是一片千娇百媚,争奇斗艳。熬不过的花落人亡,几人知晓,几人怜惜?
苏淑妃并没有因殷皇后的怒斥而气恼,只是淡淡道:“我可以不为自己争,但我的澈儿不能白白牺牲。”
殷皇后道:“若是为了澈王,殷、苏两家好歹也有姻亲之名,你竟助他人谋逆夺位,如何对得起皇上?”
苏淑妃柔眸轻抬,唇角祭出丝冷笑:“若不是那联姻,澈儿岂会一心求战?若不是殷家,澈儿又岂会丧命战场?娘娘又哪里是为了皇上?皇上心意早定,亲笔拟旨传位凌王,是我亲眼所见,何来谋逆夺位之说?”
她难得言辞锋锐,几句话下来,殷皇后竟被问得无言以对,半晌后怒道:“凌王乃是柔然那个狐媚子所生,皇上怎会将大位传给他?你休要蒙骗本宫!”
苏淑妃仔细看着殷皇后高贵的脸庞,多少年来她一直是这个样子,艳光夺目,傲气逼人,无论何时也不屈尊半分。也正是如此,她才成了天帝所需要的那个女人。
当年天帝为了打压外戚凤氏,平衡势力,一方面封卫家女儿为太子妃,一方面专宠那时的殷妃,任她在后宫与皇后针锋相对,几有同辉之势。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此时的殷家,何尝又不就是当年的凤家?
苏淑妃想至此处,倒是感慨万千,对殷皇后道:“我何必蒙骗你?其实你我都明白,这几十年来,我们同样爱上了一个并不爱自己的男人,只是我唯愿到死也顺着他的心意,而你想从他那儿要的东西,太多了。” 她说完此话,不欲再做停留,吩咐禁卫:“送娘娘回宫。”转身走向鸾舆。
听着别人说出真相,往往比自己知道的更加可怕。冰凉的珠帘,握在殷皇后的手中情不自禁的颤抖,玉声碎响,刺手生疼。
此时的她,竟莫名想起多少年前的一幕夜晚,那个英姿勃的男子挽起她秀的一刻,珠帘玉户如桂宫,牡丹香醉,人比花娇,情深若海。
如今人已暮年,争斗一生,究竟所求何事?她站在这繁华宫影的深处,一天月落星稀,韶华已远,余生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