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你还小只?没发现啊……”想了一会儿,安安突然反应过来了,“难道你说的是小虫虫?”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什么都没说。”
“是这样吗?可是你的也很小很可爱啊,不要害羞嘛。”
不知道是哪个字刺激了法瑟的神经,他突然转过身,把安安拖到自己面前很近的位置,居高临下地眯眼看着她:“这么快就忘记神木林的事了?要不要重演一下给你刷新一下记忆?”
突然间转变危险的气息让安安的心悬了起来。
根本不需要再重演,只要一回想那一天发生的事,那种直冲心脏的撞击就令她头皮发麻。她甩掉法瑟的手,别过头去:“所以我才说你小的时候可爱一点!”
“女人真奇怪。好好的男人不喜欢,却喜欢那种弱小的东西。而且你更奇怪,都没有生过孩子,却对小孩子喜欢成这样。”
“说得像是你有生过孩子一样。这是天性好不好?”
“我本来就差点当了父亲。”
“……什么?”安安飞速抬头看着他。
神殿内部的丛林中传来了鸟叫声,除此之外,万物寂静。
法瑟闭上眼,轻轻叹了一声:“安安在辞世的时候,已经怀上我的孩子了。”
百年来,这是她第一次法瑟口中听到这个名字,顿时脑中只剩一片混沌:
“安安……?”
“嗯,就是你认识那个安安。”法瑟的眺望着远处,眼中一片空洞,“……她死的时候,孩子还没有来得及出生。”
九十九年里,安安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能活下来——就算有赫默的帮助,她也没可能从那样滔天的火海中侥幸逃生。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仪式需要的基因,她的孩子身体里也有。而孩子代替她,成为了火海中的祭品。
……
……
法瑟派人去把赫默斯薇等人接过来,但其他人都到齐了以后却都不见斯薇的踪影。不仅如此,这一次家庭聚会之后两天,斯薇都完全消失了。而安安虽然没有消失,也会帮法瑟治疗,但除此之外再没有离开过星耀神殿。赫默一向是个标准的好丈夫,也跟着她待在宫殿里不出来了。
终于,在婚礼还剩下最后两天的时候,斯薇才出现在金宫。她的双眼红肿而充满血丝,似乎刚哭过,却努力维持着冷静:
“法瑟陛下,其实这件事,我们都是受害者。”
原本以为他会因为她的离去多少慌乱或者愤怒,但他只是静静地喝着红茶看报纸,很是怡然地拉开椅子给她:“坐下来慢慢说。”
法瑟的反应有些出乎斯薇的预料。她迟疑了一下才在他身边坐下,想等他发问,却发现他根本没有这个想法。终于她有些耐不住了:“难道你一点解释也没有吗?”
“我以为你有话想说。”
斯薇握紧了裙摆的蕾丝边,指节发白:
“对于你生病这件事,我真的完全没法接受。我很同情你的处境,但这对我实在太不公平了。”
法瑟点点头:“可以理解。继续。”
“我想说的是……”斯薇顿了顿,接下来说的话令她从喉咙发出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如果你近期会去做手术,我恐怕没有办法嫁给你了。”
法瑟没有半分讶异,只是抿了一口茶,看着她点点头:
“嗯。”
“但现在九大世界都知道我们订婚的消息。我不愿意让大家知道你的病情,但也不想让别人认为我被你抛弃。所以如果取消婚礼,希望你能告诉大家是我提出的分手。”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恐怕……陛下的病情就瞒不住了。”
法瑟扬了扬眉,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我知道了。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如果你近期内不打算做手术,这个婚我还是会结的。但有两个条件。”
“你说。”
“第一,以后我们生了孩子,不论是王子还是公主,都要让孩子当储君。第二,孩子出师后你可以做手术,但是要允许我改嫁。在那之前,保留我的神后之位。”
一口气说完所有条件,像是积压了许久的情绪都已发泄出来,斯薇的双肩有些无力地垂了下去。
法瑟放下手中的东西,换了个姿势倚靠在沙发中:
“没有问题。”
斯薇怔住,水晶般的大眼睛透明得有些空洞:“真的……吗?”
“对,为防误解我重复一下:一,让我们的孩子当储君。二,孩子出事后允许你改嫁。三,改嫁之前保留你的神后之位。没错吧?”
“……是。”
“我都答应你。”法瑟微微一笑,重新端着红茶用汤匙搅拌起来,“现在可以放心地去准备婚礼了吧,我未来的妻子。”
斯薇恍然地点点头,又在法瑟示意的目光下站起来,迷茫地走了几步。
这一瞬间,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她原本有备而来,打算和法瑟大吵一架,也想过法瑟会杀掉她一类的话来威胁她不准说出病情,但她觉得自己没有错——他们在一起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就算得到法瑟的允诺,就算他给足了她面子,以后想找个好男人嫁掉都非常困难了。
她甚至以为他会破口大骂:“你居然让我不治病,你打算让我去死吗?你这下贱的势利女人!”
但他却如此平静,像是她不过要求他陪自己吃一顿饭一样。
她是在要求他不要治病。
不治病,他说不定会死啊……
想到这里,好不容易才调整好心态强压下去的热泪突然涌出眼眶。斯薇转过身去,飞扑到法瑟的脚下跪着,紧紧抱住他的腿,失声大哭起来:
“陛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是个自私又虚荣的女人,你生这么重的病,我还对你做出这么卑鄙的事……对不起……”
法瑟先是一愣,后来不由微微一笑。
就算他拥有翻云覆雨之力,就算他还处于神族世界的顶端,都有那么多人在模糊或清晰地离开他。
何况是在失去王权的情况下。
斯薇是个条件优越的女人,和一个普通神族男人在一起非常委屈她。原本这时候的离去显得再正常不过,她的要求也不过是交易的一部分,没想到却哭成这样。
果然年轻的女孩还是很感性的……
他摸了摸斯薇的长发,温和得像是一个成熟的长辈,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
……
良久。
斯薇离去以后,法瑟起身进入里面的房间。正在绘制神木林地图的莱斯威和克瓦希尔抬起头来,彼此对望了一下,又迅速埋下头去干活。
法瑟戴上精工手套,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不经意道:“莱斯威,下次我和别人说话,你别再把耳朵贴在墙上偷听。”
“诶?”莱斯威激烈地抬起头,眼镜差点掉下来,“你怎么知道我在偷听?”
法瑟头也没抬,手指了指他身后高高挂着的监视器。莱斯威瞬间觉得自己变成了个笨蛋,一不做二不休丢掉尺子:“你简直是疯掉了才会答应她那些要求,这女人真变态!如果我的尤茵和她一样,我立刻就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