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女神

作者:天籁纸鸢

  “好!”

  斯薇紧紧地跟随着克瓦希尔的脚步,和他一起骑上了龙背。阳光下的斯薇依然青春且美丽,但是眼下却有两圈浓浓的青黑。克瓦希尔想起她前几天才解除了去垢的束缚,又大半夜去找了法瑟,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年轻人就是不懂节制。”

  斯薇却完全没听进去。昨天晚上她真的很受打击,一想到法瑟得了那种病,就有彻底一种跌入谷底的感觉。

  可是,她一个晚上没睡觉,满脑子想的都是母亲曾经告诉自己的话:独立的女人最有权利拥有真爱。只要你独立了,你不用担心男人有没有条件养你,也不用担心你们之间又有多少金钱的帐没有算。

  她从小就不愿意变成母亲那样的人,因为实在太辛苦了。但或许,也许,法瑟已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她?

  她永远不会忘记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她对法瑟动心的时刻。

  ……

  ……

  694年的深冬腊月。

  那几乎是上个世纪最冷的一个冬天,初雪一直从阿斯加德飘到了约顿海姆。天刚亮的时候,街上几乎没有行人,草坪的积雪也如无暇的松糕一样无边蔓延,只有几个推雪机在魔法的操纵下悄悄地铲除地面的大雪。

  她和凯琳还有一群女伴穿着厚厚的冬裙跑到出去玩,经过了帝都大道。

  那时候的羽萱花已被禁止,所以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种花的模样。然而,当冬季树叶凋零,枝桠上堆满雪的时候,乍一眼望去却像是羽萱树开了银白色的花。

  寒风冰冷而无声地刮过,抖落了树枝上的积雪,那些白色的“花瓣”也跟着纷纷扬扬地抖落在地。

  斯薇到现在还记得,在那一片一望无际的白色中,有一个挂着黑色披风、穿着黑色皮靴的高大男人。他的衣服是如此绝对的黑暗,散在肩上的长发却比雪还要银白。他的呼吸缓慢深沉,在深冬的空气中变成浓浓的白气。

  他站在帝都大道的中央,看着延伸至道路尽头的羽萱树,和那些清晨才开放的白色“花朵”。

  听见身后她这一边年轻女子的喧哗声,男人回过头来看向她们,紫眸凛冽无情,却在那一瞬间捕获了她。

  ……

  ……

  不是没有见过法瑟,但他的头发一直藏在冠冕中,与他散发的样子大相径庭。所以,那时候她根本不知道那个男人就是神族世界的极权者。

  所以,经过一个晚上的思考,她确定自己爱的不是法瑟的地位。

  “一直在想什么呢?”克瓦希尔骑着龙飞到她的身边,“小朋友骑龙的时候不要走神,不然摔下去可是会死人的哦。”

  斯薇看着脚下阿斯加德的胜景,不由想起以前每次经过这片土地的时候,都会偷偷地、喜不自禁地想象它有一半将属于自己的情景。此时看去,心情却完全不一样了。

  “你会因为一个人身份地位容貌的改变,而不再爱她吗?”斯薇像初入学校的孩子一样询问克瓦希尔。

  “这个问题挺有难度的。”克瓦希尔摸了摸下巴,“要看改变了多少,看这个人是不是还是原本的那一个。”

  斯薇更加困惑了。

  百年来,在所有神族心中,法瑟就是法瑟王。

  不是众神之王的法瑟,还是他本人吗?

  当初在帝都大道邂逅法瑟,令她着迷的,不正是那种独属于王者的孤寂气质吗?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神族,穿着普通的衣服,他还会有那样的气质吗?

  眼见哨兵塔越来越近,她看见了法瑟的身影,他英俊的侧脸,还有象征着王权的肩章……她飞行的速度却在逐渐减慢。

  半夜时想要向法瑟倾诉的满腔告白,此时也显得有一些无力。

  接着她看见了下方因为距离而渺小的行人,一些路过的神族夫妇,丈夫推着婴儿车,妻子提着才买好的菜并肩穿过宽阔的广场。他们看上去如此幸福,但是,但是……也如此平凡。

  “……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斯薇突然在半空中急刹车,“先,先回去休息了。”

  安安坐在广场的角落。

  法瑟一大清早就呼叫她,让她午饭过后来这里,也不知道有什么事。

  眼前经过的夫妻突然因为孩子的哭声停下来。爸爸把女儿从车里的儿子身边抱出来,轻轻抬着她小小的臀部让他坐在自己手臂上,然后从妈妈那里拿过奶瓶,放在女儿大哭不止的口中。

  哭声渐渐停止。妈妈站在旁边摸了摸女儿的头,顺便用手肘推了一下爸爸:“你总算会哄她了,之前真是笨死了。”

  “在老婆大人的□下,我总是进步神速。”男人笑了笑,在妻子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又把女儿放进车中哥哥的身边,和妻子并肩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安安撑着下巴看着这一家四口的背影,不觉有些出神。

  小孩子这么可爱,如果她也能有一个就好了……

  如果能有孩子,只要有一个,就会很满足了。

  没过多久,法瑟骑着洛洛从哨兵塔上下来了。

  “今天带你去见一个人。”他这么说着,不给安安反驳的机会,就把她抱上了龙背,朝着十二神殿中心的方向飞去。

  吉雅弗宫。

  虽然已是四月,但阿斯加德常年低温,依旧春寒料峭。神殿里的炉火熄灭了多年又被生起,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神坐在壁炉旁,披挂着薄薄的狐裘小披肩。她的膝上放着一本相册,头发长长地顺着椅子垂落,闪亮如滑落的绸缎一样。而且颜色也比上次见面时浅了很多,几乎就已经要恢复到诸神的黄昏前完全耀眼的金色。

  “弗丽嘉……殿下?”安安愕然道。

  弗丽嘉抬头,瞳仁的颜色也开始趋于金色。她的模样越发让安安想起了贝伦希德。

  “撒迦,真难得,好久没见了。”

  “我来为陛下和斯薇的婚礼咏唱颂歌。”说到这,一整颗心都变得沉甸甸的,“一百年没见您……您是回来参加婚礼的吗?”

  “嗯。”弗丽嘉看了一眼法瑟,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转眼过去,我的孩子也要结婚了。”

  不知道她是否原谅了法瑟。但此时此刻,她看上去是欣慰的。

  “我已经通知人去叫赫默和斯薇了。”法瑟走过去,把弗丽嘉肩上有些松动的披肩重新挂好,“母后,如果累了就休息一下。”

  弗丽嘉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摇摇头:“没事,我看看以前的照片。”

  “照片?”安安来了兴致,走过去跟她一起看。

  “是,都是你们小时候的照片。”弗丽嘉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张兄妹照上。

  如果不注意看,照片上的兄妹俩简直长得一模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弗丽嘉的个人趣味,他们俩连发型和衣服完全一样,都顶着一团碎碎乱乱的金色小卷毛、穿着华丽的白色翻领贵族童装;只不过贝伦希德的头发灿烂一些,法瑟的发色柔软一些。照片上的小法瑟温和地搂住小贝伦的肩,澄澈的大眼中有淡淡的笑意,小小年纪就很有哥哥的架势;而小贝伦却双手抱在胸前,一脸怒气,眼睛也没在看镜头,好像一点也不愿意拍这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