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川

作者:老猪



    紫川秀把目光望向窗外,黄昏的夕阳照在窗台上,不见了往常的禁街军官兵,几个黑色制服的宪兵在窗口处站岗。

    秦路提示他:“那棵树下。”

    正对着窗口的浓密的树荫下坐着个人,他一身黑色军法官制服,怀中抱着一副轻便弩箭,用警惕的眼神望着各处。当他转过头来的时候,紫川秀认出了,他是帝林的得力助手哥普拉。

    紫川秀轻声问:“是他救了我吗?”

    秦路点头:“从你中毒那天起,他一直暗暗在身边保护你,每个晚上他都藏在树上为你守夜,一连坚持了四个晚上。”

    紫川秀感动不已。他知道,哥普拉肯定是奉帝林之命来保护自己的,身边的秦路则是斯特林派来的——自己有着多么好的生死兄弟啊!当得知马维没死,他们都火速派出了身边最得力的亲信过来保护自己。

    “能请他进来吗?我想当面向他道谢。”

    秦路出去请哥普拉,过了一阵,哥普拉跟在秦路的背后进来。

    紫川秀很真挚地向他道谢,后者仿佛很不习惯这种场面,僵硬地点点头:“大人醒来了,这是个好消息,我得立即向帝林大人报告。您好好休息吧,我的人就在隔壁。”

    话一说完,他冷漠地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紫川秀哑然失笑,这些军法官冷漠惯了,连表达感情都不会。

    身体一天天康复,能够起来四面走动了,紫川秀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之微妙。

    自己还是在总长的那个小别墅里,但是看守的警卫竟有三股之多。

    原来的守卫全部被换走了,由帝都新派来了禁卫军官兵,但这次他们只负责外墙的保卫,不得入室内;第二批全是野战戎装的士兵,紫川秀也看不出他们是哪个部队的,秦路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是“我们的人”,他们在院落内站岗,巡逻昼夜不停;还有一拨人马是监察厅的宪兵,他们负责了室内的保安、饮食控制,紫川秀入口的食物都得先经过他们的检验。

    而紫川秀身边的警卫更是严密。仿佛商议好似的,宪兵、禁街军、军方都派了四个人在紫川秀身边,二十四小时三班轮流值班,紫川秀身遥随时随地都有十二个警卫——与其说他们在监视紫川秀,倒不如说他们在互相监视。

    哥普拉每天晚上都抱着把弩睡在紫川秀窗口树下,而秦路更甚,他干脆搬了张小床来到紫川秀房间同吃同住,日夜刀剑不离身。

    让一个实权副统领和一个红衣军法官为自己守夜,紫川秀感觉很不好意思,数次推辞,但秦路笑吟吟的:“大人,这件事您就不要管了,斯特林大人叮嘱我,无论如何要保证您的安全,绝不能让他们再得手。我们的工作是保护您,而您的工作是把身体养好!”

    哥普拉与帝都一直保持着信鸽联系,不时将帝都的最新情况报告紫川秀。

    紫川秀得知,这次事件引起了轩然大波。

    军方极其愤怒,斯特林、林冰、文河等十七名军方高级将领联名向总长殿下上书,要求立即将紫川秀无罪释放,如果总长不答应,军方高层就要集体辞职。

    幕僚统领哥珊也支持他们,宣称:“对紫川秀统领的审判是紫川家的耻辱!”

    帝林更是激进,他干脆向各省的监察厅和军法处下发公文:“马维,男,三十一岁,身高一米七七,双眼皮,高鼻梁,瓜子脸,黑色头发,西南瓦林行省人士,官街旗本,爵位为伯爵。各省宪兵部队、军法机构若碰到此人,不必请示,当场打死。”

    紫川秀才意识到事件影响之大,他有点心惊:“为我把事情搞得那么大,真的不好意思。”

    “紫川统领,这你就错了。”秦路很认真地说:“这次大家同声联气地支持你,与您交情固然是一个原因,但主要却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马家十一年前谋害云山河前辈,十年来作恶多端,天怒人怨,同袍们早已对他们恨之入骨。你铲除他们,没有哪个正直的人不拍手称快的!我们身为同袍,怎能不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紫川秀听得心头感动。当真是公道自在人心,他想起那年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帝都大会议事件。

    当时杨明华权势骄人,意图谋反夺位,却在会议上遭到了军方的一致抵制。

    尽管当场喋血,但军方却始终没有屈服。

    军队是家族的中流砥柱,平时沉默不语,但关键时候,敢挺身而出主持公道的还是这群血性男儿。

    秦路话锋一转:“何况,紫川统领您也是军方的代表人物之一,这已经不是您个人的事了!如果连这么件黑白分明的事情都争不回个公道,那我们军方还怎么有脸出去行走啊?”

    紫川秀哑然失笑。

    七八四年二月,帝都为了紫川秀、马维事件在吵嚷个不停,朝野分裂成了两派。

    少壮的军政派一面倒的支持紫川秀,元老贵族派则站在了马维那边。

    两派都有相当实力,斗争非常激烈,而紫川家总长紫川参星夹在两派交战的火力中间,苦不堪言。

    他上午刚刚安抚了要求“严惩擅权军阀”的元老会代表团,下午又得去跟来自黑旗军的军官请愿团座谈——他自个都觉得自个说话像放屁,保质期不到三个钟头。

    严惩紫川秀就失去了军心,放纵紫川秀又得罪了元老会,紫川参星不知把紫川秀臭骂了多少回,这家伙惹了那么大麻烦!

    无奈何,他只好使出了最拿手的“拖”字诀,既不放人也不定罪,这个案子悠悠地拖了下来,反正紫川统领好吃好喝,在渡假山庄也不算委屈了他。

    拖得久了,等元老会的大爷和军方的丘八们叫嚷得喉咙哑了,他们自然就安静下来了,那时再来从容处理好了。

    但七八四年二月二十五日,在西北战线传来的噩耗,彻底把总长的如意算盘打破了。

    这是一个飘着微雪的安静清晨,哨兵在壕沟里来回巡游,他们不时跺脚咒骂着这寒冷的冬天,羡慕同伴们可以缩在被窝里呼噜大睡。

    士兵们杂七杂八地发着议论:“这种天气,如果有一壶烧刀子酒润润嗓子,那是最舒坦不过的了!”

    “顶好还有个女人陪着暖暖被窝呢!”

    忽然,某种细微的声音传来,有人出声问:“你们听到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