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作者:关心则乱



  走到外头,康家是早不见人影,盛家也回去了,又因婆母骤病,丈夫先护着回了家,王舅母就坐另一辆马车,想了想,却不直接回府,而是绕到了盛府。

  进府后,她寻了王氏,好生一番安慰劝抚,王氏正又害怕又憋屈,两眼泪汪汪的道谢:“我知道嫂对我好,只可恨我自己嫡亲姐姐却来害我。”

  王舅母叹口气,这位小姑虽说脾气不好,但那些年也没为难过她,只是强头掘脑的不讨人喜欢,倒是她女儿如兰,听说如今愈发稳重了。唉,当初讨了如兰也不错,偏叫那可恶的毁了儿姻缘。

  王氏擤了把鼻涕,犹自哭道,“我那狠心的孽障,叫我这两日就启程,还说什么……早去早回,早早积满十年!”

  那死小真是铁石心肠,还写了个字幅送来,上书‘x年八月二十五’——这是他规定自己启程的日——叫她挂到家庙的墙上,时时看着,好心里有数。那臭小还一脸大方道,十年后的八月,她可以提前半月回来,正好全家过中秋。

  呜呜呜,这是人说的话嘛!

  总算海氏暗中告诉她,只要老气消了,心软了,由她开口,说不定王氏可早几年回来。还送来她亲手订的空白本,雪白的绢纸上,用笔直纤细的墨线划好了格,叫婆母这几年多识些字,好好练习书法,用心抄几本经书送给老,以表忏悔之意。

  呜呜,还是儿媳好,又孝顺,又体贴,可惜自己现下实在没脸见她。

  还不止,慧姐儿自小是王氏带着的,每日都要搂着祖母入睡,日前长柏把女儿从她屋里带走,小孙女揪着她的衣裳哭的跟泪人似的,死活不愿离开,最后叫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掰开了带走——王氏哭的肝肠寸断,心都要碎了,这时她才痛彻心扉的悔恨起来。

  青天在上,她不该起歹心,不该有恶念,现在菩萨在罚她了。

  王舅母劝慰好王氏,又叫婆引着去了寿安堂。

  拜见过盛老,只见她气色渐转,半倚在床头跟全哥儿说话,海氏抱着才几个月的小儿在旁笑着凑趣,长柏却在一旁训斥妹,声音低,听不甚清。

  王舅母真心诚意的说了好些祝愿康复的话,因不知盛老此时是否知情,半句没点到下毒之事,盛老满脸笑容,好声好气的跟她拉家常。长柏兄妹和海氏也起身行礼,互道平安,见盛家人对自己和善依旧,王舅母方放下心来,又说得几句,她才告辞。

  因海氏抱着孩,长柏就扯着明兰送客,站在门廊下,见王舅母走远,长柏转过头来又要开口,明兰抱着脑袋哀求:“哥,你别数落我了!我已给爹磕头赔罪了,你还要如何?”

  长柏板着面孔:“言为心声,你说这句‘还要如何’就是心中不服。圣人云……”

  “求你了,哥,我真知错了。我不该一意孤行要把事情闹大,不该任性妄为软禁姨母,更不该胆大包天去捉人……”

  “不对,这些你都没错。”长柏道,“若是我,也会这么做。”

  明兰一脸错愕:“那……我哪里错了?”

  长柏一个爆栗敲在明兰脑门上,训道:“你不该仗着夫家权势顶撞父亲,叫父亲下不来台。父亲再不对也是长辈,你开口要挟,闭口讥讽,岂是为人女之道?父亲并非不明理之人,你好好与他分析利弊,道明个中厉害,自然父女同心,一齐应对。这么点事,就哭天抢地的要死要活的,平日的机巧哪去了?只有闲聪明的能耐。”

  明兰被训的一头脸的灰土,还半句辩驳不出,嘟囔道:“我哪有哥哥聪明。姨母下毒,可以从朝堂说到内宅,从眼下说到几十年后……”

  长柏眼睛一瞪,又要一个爆栗敲下去,明兰脖一缩,忙道:“我这不认错了嘛。又哭又端茶的,爹爹都不怪我了!”其实盛紘是就着台阶,下了算了。

  正说着,明兰忽觉一阵恶心,捂嘴欲吐,半道上又没吐出来。此时,兄妹二人已回到屋里,只见林医正给老请脉。

  长柏继续训话:“我的话很恶心么?”认错态其不端正。

  明兰摇头摆手,还是海氏瞧出些不对劲来,关怀道:“妹妹这几日脸色不好,现下林医也在,性叫瞧瞧。”

  盛老满心担忧,忙叫明兰坐下。

  林医笑呵呵的搭下根手指,未几,他脸上露出古怪神情,瞥了眼明兰,继续静心号脉,盛老见医迟迟不开口,急道:“怎么了,怎么了?”

  林医微笑着起身,拱手道:“恭喜老,夫人这是有喜了。”

  屋内一片安静,长柏看看自己适才敲爆栗的两根手指,海氏看看明兰平坦的肚皮,全哥儿看看熟睡如小猪的弟弟,明兰坐在窗边的师椅上,毫无自觉的傻傻微笑:“多久了?”

  “两个月多了。”林医苦笑,没见过这么生猛的孕妇,“脉象平整有力,夫人不必担忧,只是近日有些操劳,好好休憩阵就好了。”又吩咐了几句,然后躬身退出屋内。

  盛老木然坐在床上,默了很久很久;忽然暴怒,拍着床沿骂道:“你赶紧给我滚回去!今日就回!”转头对房妈妈道,“去给她收拾东西,连姑爷的一起!你亲自送她回侯府,交到崔妈妈手里,不许出差错了!”

  又狠狠捶了个软枕头,指着明兰道:“你个不省心的小冤家,两口一道在我这骗吃骗喝,再敢多耽搁半刻,仔细我打断你的腿!”

  见祖母真的发怒了,明兰抱头鼠窜,老老实实跟着房妈妈走了,海氏笑着拉全哥儿跟了出去,屋里只剩祖孙二人,外加炕上一个睡熟了不知何时睡醒了也不会知事的小小婴儿。

  “这可恶的冤家!”盛老忍了许久。

  长柏含笑看着祖母,过了会儿,他忽的跪下:“如无意外,孙儿这回当会续任。待祖母病好了,就跟孙儿一道过去罢。”

  盛老沉吟不语,长柏轻轻道:“祖母全都知道了罢。”盛老苦笑道:“房妈妈瞒不住我。唉,人心叵测,谁料我这把年纪了,还有如此奇遇。”

  长柏仰头道:“祖母,跟孙儿到任上去罢。那儿虽不如京城繁华,但民风淳朴,山清水秀,景致别有一番风情。祖母不是老想到处走走么,就跟孙儿去罢。”

  盛老叹道:“惦记着到处走走的,不是我,是孔嬷嬷。她身不好,早早去了,我总想替她圆了这个心愿。”

  “这不是正好么。”长柏道,“我和您孙媳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看着孙清明洞彻的眼睛,盛老暗叹一声。

  她明白他的心意,自己素来是眼里不揉沙的性,此次盛紘的那些小心思,实在让她很不舒服,与其相见要做母慈孝的戏,不如性避开,数年后再见,也就淡忘了。

  “只怕说出去,名声不好听。”父相连,盛紘的名声不好,长柏也难免受牵连。

  “祖母不必忧心,就说那儿有位名医,孙请您去寻医的。”

  盛老失笑:“当心吹破了牛皮,真有人去你那儿寻名医。”

  长柏笑道:“那就说,那名医云游四海,替祖母瞧好了病后,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