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作者:关心则乱



  明兰目光盯着她,静静道:“一桩红袖阁的事,一桩万盛钱庄的事。”

  炳二陡然抬头,尖声道:“没错。那两件事是我家那口捅出来的,还指认了烨兄弟,难不成他就这般怀恨在心!他……”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明兰冰冷的目光如刀锋般看过来。

  明兰紧紧盯着炳二,一字一句道:“这件事谁是谁非,我今日不说了。但是这事究竟如何,天知地知,炳二爷知道,还有旁人知道。二嫂若是坦荡,但可去菩萨面前赌咒告那黑心无胆之人!”

  炳二一阵心虚,前一桩事时她尚未进门,但后一桩事她却是知道的,当时她还暗暗庆幸有个背黑锅的,自家既可没下银钱,又能免于责罚。

  煊大睁大了眼睛,她本来有些模糊不清的,如今在肚里来回揣摩及遍,渐渐露出明白的目光,便愈发鄙夷的去看炳二。

  四老心中叹息,这两件事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就算当时她不知内情,后来慢慢也想明白了,四房那俩父的行径的确下作,不怪顾廷烨含恨在心;当初自己明哲保身,也没替顾廷烨说过话,又如何来要求人家呢。

  “难道,这仇怨便结下了?”四老颤着声音道。

  明兰长长叹了口气,温和的幽幽道:“就是不想把这仇怨结下去,这才要分开过呀。如今侯爷正火烧火燎的,总的先把气出了罢。待天长日久,侄儿侄女们都大了,儿孙满堂之时……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侯爷心地仁厚,又怎么会跟小辈记恨呢。”

  她本就也不想跟无辜之人过不去,顾廷荧虽是四老爷的女儿,但她依旧希望她能嫁的和美平顺。

  听到‘小辈’二字,煊大心头猛跳了一下,她生平唯虑者便是膝下个儿,其实前阵明兰已透了消息给她:顾廷烨替她的长顾士衢在千卫营谋了个差事。

  以后有叔父提携着,自己再加把劲,好歹将来有些保障。不过此事这会儿打死也不能说,不然立刻要被整个四房骂作‘吃里扒外’,待到分宅后再宣布才好;也正因如此,顾廷煊觉着对不住父亲和弟弟,拼命帮着奔走。

  煊大早瞧着顾廷烨和自家公爹积怨已深,若住在一起整日闹事争吵,那时顾廷煊是帮哪头好?帮老,得罪顾廷烨;帮顾廷烨,不孝的帽也够呛。

  还不若住开了,想来顾廷烨和四老爷也不会再怎么见了,到时顾廷烨念着顾廷煊过去的好处,她和明兰常来常往的,反而能获得更多的帮扶。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是赞成分宅别居的。

  这次谈话过后,四老爷再傻,也知道蒙混不过去了;又拖了四日,眼看夫人依旧‘卧病在床’,没替四房和五房说话,他也死心了;便向族中耆老放了话,他这就搬走。

  于是四房也开始忙忙碌碌的收拾起家当来了。

  几十年纠葛在一起,财务要分割清楚,家仆要捋清干系,该带走的带走,该留下的留下;一通鸡飞狗跳,一时间,顾府颇为热闹。

  秋光正好,空气干爽清新,开开的敞着扇窗,明兰斜倚在柔软的浅紫云纹迎枕上,捧着一盏温温的雪梨窝冰糖银耳羹,一勺一勺慢慢舀着,嘴角晚出一个浅浅讥诮的笑容。

  她虽见过已过世的顾老侯爷,但想来他定是个仁厚慈爱的大家长,所以才会把两个弟弟一直护在羽翼下,到今日这般天真无知。

  这两位叔父,一个蛮横无赖,只会窝里横,一个自命清高,目下无尘。

  他们俩但凡有一个老道的,在顾廷烨崛起的那一刻,就该想着如何冰释前嫌,如何小心赔罪,如何把过去的恩怨抹平了才是。他们倒好,一味的逞长辈威风,既想着利用人家,又想着维持面,结果……嗓门再大管什么用,顾廷烨甚至无需动手,他们就吃不住了。

  在强大的力量面前,他们的张牙舞爪显得何等虚弱。

  况且,这次要求分宅居住,顾廷烨是占着理的。

  天朝上国从秦汉起,以儒家立说,就讲究一个‘权力终端的唯一性’。

  这个理论放在国家层次上,就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放在后嗣问题上,就是嫡长继承制;放在婚姻上,就是一夫一妻多妾制。

  古人通过无数血的教训,清楚的认识到,一旦权力终端被分散了,那么接下来的就是无休无止的纷争和麻烦。所以从汉景帝到汉武帝非得削藩不可,把他的叔叔伯伯堂兄堂弟堂侄来回和谐了十几遍,让他们彻底老实。所以花心的古代男人主动制定了妻妾规则,用礼法规矩来约束自己,让内宅处于正室的管理之下,才能安心在外,以免后院起火。

  而分家也是这样。父母在时,儿们可以不分家,因为作为一家之长的父亲,有足够的权威处理家族内部的矛盾;兄长在时,弟弟们不分家,也是因为有‘长兄如父’的说法;可是等到连兄长也过世了呢。

  当侄成为一家之主时,如果叔叔们还留在家里,一旦家族内部发生意见不合时,按照宗族礼法,侄有决定的权力;可按照尊老的风俗,侄应当尊重叔叔的意见。

  于是,权力终端就会发生破坏,这对一个家族十分有害。

  因此四老爷赖着不走,是得不到任何礼法上的支持的,加上顾廷烨今日的权势,可以说,四老爷必败。顾廷烨甚至都不用做什么,只要冷眼旁观就行了。

  真正的麻烦是夫人。

  她一向风评很好,即便有人怀疑她的居心,但若她以长嫂的身份出来哭诉,一副楚楚可怜,害怕继薄待欺负的模样,向族中耆老苦苦哀求留下两位叔叔,那才是难办了。

  “这单买卖,咱们得先和那位做了;后头的,不是问题。”

  顾廷烨英俊的面庞晦涩难测,幽深的眸似海般,透着无尽的冷漠。

  一日日等待,一步步看着,直到夫人缩脖不再管这事时,其实是表示她已默许了;这时,顾廷烨才提出分宅别居。不用自损八,他就要伤敌一千。

  他生来一副暴烈刚猛的直性,尘世如沙,至柔至韧,多少坎坷磨难,才慢慢把烈火冰河研磨成了深渊般坚忍耐性。

  “你性正了,阴毒的伎俩怕防不胜防。”他在她耳边絮絮着,目光似海般沉静,又怜惜又不忍,“人多,就事多,待去了这些杂七杂八的,你慢慢理清便是。”

  明兰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担心护不住她。

  她心头一片柔软,伸臂去抱他的脖,紧紧贴着他微带刺茬的面颊,温暖到心里去了。

  在宅斗的道上,不够天分的她,还有很多需要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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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说左右丞相什么的,他们不是权力终端,朝廷需要制衡,但权柄最后只能落在一处,为此,宗室,后,摄政,朝臣,还有外戚,此起彼伏的斗争。

  但家庭内部不能搞这套,弄两个正室老婆,搞制衡,立刻家庭纷乱了好不好。

  不要说春秋战国时代的种种奇闻异事,类似晋公的贤惠老婆们互相让来让去正室的位置,还有公的女儿让贤给大老婆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