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作者:关心则乱



  “识不识字?”

  “识得一些……”

  “识得多少?说清楚些!字经可看过?千字呢?”

  “……字经读了一半,其余的没有……”明月看了看面前下笔如飞的秦桑,还有适才的若眉,脸红如猪血了。

  “这期间可受过什么赏赐?银?首饰?衣裳?”

  “有!”明月憋红了脸,“大奶奶赏了我好些新衣裳,说叫我来好好服侍二夫人和二老爷,还夸我……”

  “可有受过什么责罚?受骂?挨板?为了什么缘故!”

  “绝对没有!”

  “你可想清楚了!”绿枝冷冷的,“这可是要按手印的,你之前犯点小错不打紧,反正挪新地方了,可若头回见了夫人就说谎,那便是不能用了!”

  明月一阵发窘,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回头看了好几眼刁妈妈,脸色变的灰白,才蚊叫般的轻声道:“只被大奶奶责骂过几回,因我弄损了惠姑娘的东西,其他没有……”

  “成了!”绿枝一拍手,表示问话完毕。

  明月面色十分难看的按了手指印,慢慢退了下去,眼眶中似有泪珠滚动,一回去就搂着刁妈妈轻轻哽咽。

  明兰朝绿枝点点头,表示满意,她事先提点过,府里这么多人,如果各个都讲上一段长长的故事,那估计要问到半夜,所以此次问询的宗旨是,事件要尽量明确严肃,个人履历要尽量清楚,什么苦衷呀悲惨往事呀都暂时省略,等有需要时可以再问。

  这时,她眼角一瞥,瞧见厅堂边上站了一个颇眼熟的身影,她低头一思,暗暗好笑。

  这两个人问过,余下众人全都明白明兰的用意了,有些表示无所谓,有些则十分愤慨的样,还有些则有些鬼祟,总之下头一片嗡嗡声。

  明兰看着差不多了,站起身来,众人立刻安静下来,明兰含笑道:“大伙儿都瞧见了吧。你们中大多人以后是要当用的,要用人,自得知道你们的能耐,以前做过些什么差事,做的如何?这般才能叫各位一展所才,不是么?”

  这些话说过,下头大多数人渐渐安定下来,不少人甚至面色坦然起来,尤其是廖勇媳妇和她身边的几个婆媳妇,反而觉得这样对她们这些外头来的更有利。

  廖勇媳妇上前一步,大声附和道:“夫人说的是!这法既省事又明白,夫人原本就不认识咱们,与其叫我们稀里糊涂的互相试探暗问,还不如这般明光正道的!”

  赖妈妈那边的人有些脸色难看,却一时之间不敢反驳,只低头互使眼色。

  明兰朝廖勇媳妇微微一笑,上前走出几步,居高临下站在众人面前,语气依旧温和:“待这件事儿办完了,我便要布置府内人手了。这之前,我得先说一句。我觉得,主仆相待,贵在一个‘诚’字,以后咱们要天长日久的处着,上下互重,方是道理。是以,我只盼望诸位莫要糊涂,若落了‘欺瞒’这桩罪过,我顾家可是不敢用的!这丑话,先撂这儿了。”

  年少的夫人端庄秀美,盈盈端立上首,说话缓慢斯,瞧着一派柔雅和气,可下头众人却谁也不敢小觑了去。

  赖妈妈那一众人,面面相觑,自来这里起,他们早想着揽事揽权,谁知先是遇上个活阎王似的顾廷烨,整日黑着个脸,什么都不许他们过问;夫人逼了两句,他当着全府众人的面,疾声厉色说什么内宅之事当由主母安排,可是那时还没有当家主母呀?!

  于是他们等呀等呀,终于等到了明兰进门,原想着看明兰年轻不知事,新嫁娘又面皮薄,他们几个作为顾家的老人儿,仗着顾府长辈的脸面一通讨要便能成事;谁知明兰在屋里躲了两日才出来,一出来也不说怎么分派差事,先来了一番‘查底’!

  赖妈妈脸色转了好几圈,终忍不住上前,大声分辨道:“夫人考虑的十分周到,与外头进来的人自是要清楚盘问的,可是咱们几个却是顾家几辈的老人儿了,何必如此?夫人但有不明白的,可以去问夫人,四老,五老呀!”

  明兰敛去笑容,只淡淡的看着她,目光冷冽清明,只隐隐含着一股寒意,赖妈妈额角慢慢沁出汗来,她实在不明白,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看起人来怎么这般有威慑力!

  厅堂上下一片寂静,众人都等着看。

  明兰盯着赖妈妈,缓缓道:“赖妈妈,今日你已是第二回驳我了。”

  赖妈妈立刻跪下,颤声道:“老奴不敢,老奴只是提醒夫人。”

  明兰冷冷道:“我以为,长辈们送你们来,是来做帮手的,不是来给我做祖宗的。”

  赖妈妈背心一阵出汗,连声道:“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明兰微微眯起眼睛,说的很慢,声音里还带着一种冰冷的甜蜜:“赖妈妈,今早你驳我之时,我与你说了什么?”

  赖妈妈抬头,眼神瑟缩了一下,嗫嚅着不敢说话,明兰微笑着低声补充:“别说你忘了,这么会的功夫,这么记性不好,还是回去养养老罢。”

  赖妈妈一个激灵,连忙道:“夫人说……夫人说,夫人说什么,咱们便做什么便是!”

  明兰璀然一笑,梨涡隐现,明艳不可方物:“赖妈妈真好记性。”随即,隐下笑容,淡淡道,“下回,可别再忘记了。”

  赖妈妈连连磕头,退了下去,已是浑身汗湿。

  明兰似有些累了,倦倦道:“廖勇家的,你说,这府里谁最尊最贵?”

  “自,自然是老爷。”廖勇媳妇赶紧回答。

  明兰又问:“那我是谁?”

  廖勇媳妇大声道:“您是这府里的当家主母!”

  “……很好。”明兰面上浮起淡淡的倦色,又缓缓坐下在上首的高背大椅里,端茶轻呷,“记不住这点的,这府里可用不起。”

  这番一来,还有谁敢废话半句,丹橘绿枝等人心头俱是大喜,还带着异常满足的骄傲,连看人时都带着盛气凌人,原本她们还担心明兰一个四官的庶女,在这般高门大户里受欺负,被人瞧不起,连带她们都心下惴惴的。

  谁知明兰心如铁石,丝毫不畏惧,神色自若,浅笑轻斥,连脾气都没发,连话也不多说半句,就镇住了场面——她们忍不住两眼放光。

  众人依次退下去应答发问,厅堂外头渐渐空了出来,明兰身边留下小桃和夏竹两个服侍,外加几个刚被唤来的账房先生,还有好几个跑腿小厮侍立在一旁。

  明兰懒懒的坐在椅上,转头轻声道:“公孙先生,您可瞧够了。”

  原本站在厅堂角落的一个青袍长衫的中年士,这才施施然的出来了,走到明兰面前一拱手,低低一鞠,笑道:“狂生无礼,给夫人请安。”

  明兰起身敛衽,恭敬的还礼,然后请公孙白石下首第一座坐下。

  “夫人何以如此?”公孙白石端起茶碗,笑容有些老奸巨猾,“我原当夫人今日是要派差事的。”

  明兰看了他一会儿,才缓缓道:“小时听过个小故事,古时有一个不昏庸的皇帝,偏他有群颟顸奸猾的大臣。皇帝明明只是想挑两个美人,下头人却在全国大肆美女,弄的民怨四起;明明皇帝只是想修座小园,下头人却举国刮银钱,弄的民不聊生……没过几年,国家就亡了;那皇帝被砍头时,还觉得自己很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