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作者:关心则乱



  盛紘脸色铁青,看也不看她们一眼,便要传家法;林姨娘一边哭,一边挥舞着手臂,打开左右的婆,厉声哭道:“便是四姑娘先动的手,老爷也当问问缘由!您问问,她心里如何偏颇,又做了什么不公之事?”

  “放屁!”王氏忍耐良久,终破口大骂,“你自己闺女不争气,又想浑赖到旁人头上,贱人生贱种,四丫头便和你一个德性!”

  眼看胜利在望,王氏又受不住激将,海氏几乎要叹气,她忽然想起与明兰玩笑时,明兰说过一句‘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她现在打心眼里觉得这句话真对,但又觉得这般想对婆母不恭,便忍着把这个念头压下去了。

  果然,盛紘听见王氏大骂,立刻眉头一皱,这会儿功夫,林姨娘已经跪着爬到他膝盖前,拉扯着他的袍服下摆,凄切的哭诉:“老爷,我知道素来瞧不上我,可这都二十年了,我低头奉茶,跪着端水,老实伺候,无一不敢有不尽心的,我便有一千一万个不是,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呀!怎能把怨气出到四姑娘头上?她到底也是老爷的骨肉,纵比不上五姑娘,可也与六姑娘一般呀!四姑娘都及笄了,今日有贵客来,为什么不叫四姑娘出来见见?四姑娘可怜见的,两个妹都了着落,偏托生在我这个没用的肚里,惹了的嫌,耽误至今,她这才窝了一肚火去寻六姑娘的不是?虽事有不该,但情有可原呀!老爷,这满府的人都要将我们踩下去了,您可要替我们做主呀!”

  一边说,一边连珠串的泪水顺着清丽的面庞流下来,林姨娘哭的梨花带雨,盛紘忍不住愣了一愣,王氏只气的浑身发抖,晃着手指抖个不停:“你,你……你竟敢这般不要脸,永昌侯夫人自己要见明兰的,与我何干?她瞧不上四丫头,难不成也是我的错?!”

  林姨娘一脸的委屈哀怨,哽咽道:“我是出不了门的,不能到夫人中去,可我也知道,人家挑儿媳妇,七分是说的,分才是相看的,若多替四姑娘美言几句,也不当如此呀!您行行好,瞧在老爷的面上,便帮帮四姑娘吧,这可是她一辈的事儿呀!您要打要骂都成,妾身这里给您磕头了!”

  说着,便砰砰的磕起头来,磕的额头通红,盛紘神色松动,墨兰也悠悠醒转,扯着林姨娘嘤嘤哭泣,当真是一派凄楚可怜。

  海氏自进门来,头一回见到林姨娘的本事,心里忍不住暗暗赞叹,难怪婆母叫她顶住了二十年,端得是有本事有智谋,明明白白的一件事也能叫她颠倒黑白,明明是明兰吃了亏,被她这么一辩白,竟反过来,成了墨兰受了委屈。

  想到这里,海氏朝着刘昆家的打了一个眼色,刘昆家的立刻明白,过去轻轻扶住王氏,在她背后慢慢揉着,打定主意不叫王氏再开口了。

  海氏看盛紘一脸难色,敛容上前几步,躬身于盛紘面前,轻声道:“爹爹,不如叫儿媳说几句。”盛紘静了一会儿,缓缓点头。

  海氏先叫丫鬟把磕头磕的半死的林姨娘扶起来,斯道:“林姨娘,我是晚辈,有件事着实不明,不知姨娘可否与我释疑?”

  林姨娘怔怔的揩脸,海氏看着她,静静道:“照姨娘这么说,姊妹间但凡有个不平,四姑娘就可以随意打骂妹妹,伤着弟弟,砸毁物事,忤逆嫡母了么?”

  此言一出,盛紘顿时一震,林姨娘变了脸色。

  海氏转头向着盛紘,缓声道:“爹爹,儿媳娘家里只有一位胞姐,可也知道兄弟姊妹相处,天长日久,总有个针长线短的,别说争的急赤白脸,就是言语口角,也会叫人笑话的;只一回没叫四妹妹去,四妹妹便污言秽语的辱骂手足,还意欲残害妹,今日若有个万一,六妹妹的脸可就……”

  盛紘怒气渐消后,头脑反倒明白了,看向墨兰眼光一片失望,林姨娘何等机警,又想开口,海氏赶紧抢着道:“再说了,姨娘,您摸着良心说一句,自打来了京城后,每每出门,哪回不带着四妹妹,反倒是六妹妹没跟着去几回;况且男婚女嫁之事,哪里有女方家上赶着去求的?!你叫如何帮着四妹妹?”

  海氏言语简单,但却句句点到要害,林姨娘一脸不甘,凄声道:“那四姑娘怎么办?难不成眼见着姐姐妹妹都飞上枝头,只她一个掉在泥里?”

  海氏失声而笑,轻掩口道:“姨娘说的什么话?四姑娘上有老老爷,下有兄弟嫂,怎么会掉在泥里?!且姻缘天注定,别人的缘法是别人前世修来的,眼红不得。”

  林姨娘被堵在喉咙里,脸上再不复那楚楚之色,一双美目中露出凶光,哑声道:“大奶奶好大的口气,便是肉不疼在你身上,不是你去嫁那些个穷秀才举人的?!”

  海氏微微叹气:“如今朝堂上的哪位大员不是秀才举人来的?有谁一开始便是阁老首辅的?便是老爷,也是考了科举,两榜进士,然后克勤尽勉,累积资历,造福地方姓,渐成国之栋梁。姨娘何必瞧不起秀才举人呢?”

  这马屁拍的盛紘很舒服,忍不住想若自己当时只是个秀才举人,那林姨娘……?

  林姨娘被一句刹住,恶狠狠的瞪着海氏,眼见盛紘面色不满,锐利的目光扫射了过来,她心思转的快,立刻转了口径,放下身段,软语赔罪起来:“大奶奶说的是,都是妾身不明事理,妾身与赔罪了,回头四姑娘也会去与六姑娘赔罪的,老爷若觉着不成,便打上几板,叫四姑娘记记疼罢;总不好禁足,她……她也得备着出阁了。”

  言语恳切,一副认错的样。

  海氏心里冷笑,心想着,你想这般过去算了?于是便肃了容,恭敬的朝盛紘福了福,正色道:“爹爹,有句话本不当儿媳说的,可今日之事,事虽小,却是祸延家族之势,情虽轻,却会遗祸后世孙。”

  盛紘对儿媳妇颇为满意,温言到:“你说。”

  海氏站直了身,依旧垂首,恭敬道:“四姑娘今日会如此狂暴无理,便是情有可原,也理不能恕,四姑娘大了,在家里还能留几天,若这般嫁出去,将来在婆家也不好;弟更是荒唐,内宅女眷有口角,他一个男竟去插手其间,哎……不过也是,到底是林姨娘养的,总不好瞧着姨娘妹吃亏罢,可这总是不妥;还有,院里的丫头婆最最可恨,不论如何,总是内宅之主,不论对错,岂有她们插手阻挠的份儿?!若是再嘴松些,把事儿传到外头去,岂非误了爹爹的清誉?”

  盛紘心头一震,海氏再添一句当头棒,她低声道:“爹爹,永昌侯府未必非得与我府结亲的,若四妹妹再闹,怕是连六妹妹也搅黄了;还有最要紧的……您也知道,新皇登基,最忌的就是这嫡庶不分呀!”

  盛紘顿时额头滚下几滴汗来,他想起这几月里被摘爵夺位的权贵,几位连连碰壁的阁老和大员,手心竟也湿了。

  王氏总算看出门道来了,拿帕捂着脸,轻轻哭道:“老走前,一再托付我好好照看六丫头,说她老实厚道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说的,如今明兰就要启程去宥阳了,若脸上的伤不褪,叫老瞧见了,还不定怎么伤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