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旦1,2,3

作者:凤歌



    “二十里呢……也没有?三十里呢……”随着燕眉说话,地图放到了三十里以外,这是碧光一闪,接连涌现出了几个绿色的小人,方非高兴得叫了起来:“有了,一二三四,一共四个!”

    “在什么方位?”

    方非念头一动,小人上方,各自现出一行文字,他逐次念道:“西南甲三五丑二六……东北乙四二卯三一……西北丁二一寅四四……东南戊五一卯七二……”

    “哼!”燕眉轻轻冷笑,“小裸虫,你知道他们是谁吗?”方非摇头,少女一字字地说:“他们都是魔徒!”

    “魔徒?”方非变了脸色,“他们怎么会在图上?”

    “这是天地宫府图!方圆五十里以内,任何道者使用法术,图上都会显现出来!”

    “魔徒也是道者?”方非只觉前后矛盾。

    燕眉摇了摇头,声音变得十分苦涩:“魔徒曾经也是道者,只是、只是已经堕落了!”

    方非呆了呆,定眼望去,四个小绿人团团乱转,他的心中十分不解:“燕眉,他们怎么老是待在一个地方?”

    “好小子!”燕眉白他一眼,“你倒巴望他们过来?”

    “我没有这个意思!”方非急着辩解,“这件事难道不奇怪吗?”

    “小裸虫!”燕眉看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件事跟你有关!”

    “跟我有关?”方非十分迷惑,“我什么也没做呀?”

    “你毁了黑坛,冒失归冒失,可也不是全无功劳。但凡生灵,都有三魂七魄,人也好,妖也罢,全都不会例外。这座黑坛拘押了四大妖物的一魂一魄。肥遗、鬼眼蝠、乌有蛇、鬼域虫,一个个凶险难驯,要不是魂魄受制,有怎么会乖乖地听人支使呢?你毁了黑坛,放出妖魂妖魄。妖怪得了自由,想要摆脱掌控,魔徒忙着镇压它们,这会儿忙得不可开交,又哪有功夫理会我们呢?”

    方非心里有鬼,本想毁坏黑坛,是否犯了大错。听了这话,大大松了一口气,心里微微得意,随口问道:“燕眉,进洞的时候,你怎么不毁了黑坛啊?”

    “你当魔徒是啥子吗?”少女脸色涨红,忽然大为生气,“你以为,鬼八方设下了黑坛,就不会暗藏埋伏吗?我没看穿埋伏当然不会轻举妄动……”她说到这里,狠狠瞪了方非一眼,“也只有你这头蛮牛,才会胡乱动手……”

    方非如梦方醒,他毁掉了黑坛,果然犯下了大错。燕眉中的毒,正是他一手造成。想到这里,方非羞愧无比,嘴里支支吾吾:“我,我……”他想要道歉,嗓子却被什么掐住了,一股气酸酸热热,直冲口鼻双眼。

    “好了,好了……”燕眉见他要哭不哭的样子,忽地再也恼不起来,“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还要怪我事先没有说明。哼,我也没想到,这埋伏竟是鬼域虫!”她十分懊恼,伸出拳头捶打地面,“我防住了身子,却没防住影子!”

    “鬼域虫?影子?”方非望着少女,心中茫然不解。

    “你听说过含沙射影吗?”

    “听说过!”

    “你知道这个词的含义吗?”

    “就是小人说话中伤的意思。”

    “那是后来的意思了!”燕眉摇了摇头,“这个词的本义,指的就是鬼域虫!”

    方非一怔,少女又说:“鬼域虫口含毒杀,喷射猎物。毒沙的性质奇特,不需要射中本人,只要射中人影,这个人就会丧命。别说裸虫,就是道者,遇上妖虫,也很难全身而退。你们在魏晋时代,鬼域虫曾经穿过三劫门,潜入过红尘,害死了无数的裸虫。直到后来,有一位天道者大发慈悲,凭借极高的法力,才把妖虫全部除去。”

    “妖虫的魂魄本被黑坛拘押,埋伏在潭底,就跟死了一样。黑坛不毁,一切没事,黑坛一旦毁掉,妖虫魂魄归位,马上活跃起来。它们飞出水面,第一个就挑毁坛的人下手。这个埋伏又巧妙,又恶毒……”

    说了一大通话,燕眉一阵气短,不由住了口,闭上眼睛连连喘气。这是方非才发现,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少女的脸上红晕尽褪,眼窝深深凹陷,随她一呼一吸,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就像是寒风中抖瑟的枯叶!

    方非不忍心再看,心中的悔恨几乎让人窒息,他从来没有这样痛恨过自己,因为一时的逞强,他犯下不可弥补的大错,如果不能解毒,他又该怎么办呢?影子上的毒,又该怎么解呢?他无能为力,他真想去死,他宁可含沙毒射中的是他自己。

    方非低下头去,两道湿热的泪爬过脸颊。默默地哭了一会儿,他抹了抹脸,又抬起头来,忽见少女睁开双眼,两道目光似要看透他的内心。

    方非慌忙移开目光,假装观望一根钟乳石,忽听燕眉冷冷地说:“地图上怎么样了?”

    这一句点醒了方非,他低头察看,忽见四个小人不再乱窜,两个留在原地,另两个却以惊人高速,向着灵阴古洞赶来。

    方非一惊,忙把地图递给燕眉,少女瞥的一眼,轻蔑说道:“一群蠢材,现在才来……”

    “来”字出口,刺,一个灰色人影穿过巨石,轻飘飘走进洞来。

    方非一揉眼,没错,巨石没有损坏!难道说,这个人穿过了岩石。

    这是人吗?不,一定是魑魅……念头还没转完,一股说不出的恐惧扼住了他的脖子,好似抬头在于蛇吻,回头惊见猛虎,方非汗如雨下,一口气崇尚咽喉,一刹那,恨不得张开嘴巴,冲着那“人”狂呼大叫。

    迷乱中,掌心里多了一只小手,柔软凉腻,好似握了一段冰心,一股幽幽的凉气直透灵台。方非打了个寒战,忽又清醒过来。他转眼望去,心子突地一跳。手的主人正是燕眉,少女默默望着前方,一脸的若无其事。方非恢复了神志,可又不愿意把手放开,就那么呆呆握着,至于燕眉,也似乎没有收手的意思。

    “羊舌孽就死在这儿?”洞府里响起了一个声音,阴柔蚀骨,每吐一字,都能叫人心尖儿一颤。方非偷眼望去,洞府正中站了一个黑发男子,浑身惨雾缭绕,不知是人是鬼。

    他起初侧脸相对,面容略显苍白,就在说话的当儿,男子转过身来,方非窥见他的全貌,心口好似挨了一拳。

    这人没有双手!两只袖管活是一对死蛇,软答答地向下垂落;他也没有鼻子,要说失去,也不确切,那块儿根本光溜溜一无所有,就连鼻孔也不见半个;每股光滑如洗,没有一根眉毛,两道目光时上时下,仿佛永远不会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