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旦1,2,3

作者:凤歌



    “哎……”方非失声惊叫,愣头直脑地冲进了河里!

    人车落水,无声无息,一朵水花也没溅起。车轮的下方,河水分成了两半,连带河底的淤泥,让出了一条道路。

    雷车轻飘飘地落在了河底,车身的两侧河水滚动,害死两道悬空挂落的瀑布。

    方非满心恍惚,抬眼望去。天上的肥遗消失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圆月下面,鬼眼蝠三三两两,看上去十分混乱——他长长地送了一口气,这才相信已经脱离了险境。

    河床狭窄,转眼就到对岸,河堤是用石条堆砌,常满了阴森森的绿藻。方非有了经验,不假思索地冲向石壁,还没靠近,石堤哗地分开,露出一个洞口。

    洞里一团漆黑,弥漫着腐土的气味,道路倾斜向上,蹬起车来十分费力。方非不由大叫:“燕眉……”话才出口,少女笑着说:“小裸虫,你先别说,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你知道?”方非半信半疑。

    “你要雷车起飞,对不对?”

    “对呀,累死我了……”方非呲牙咧嘴。

    “那可不好办。小裸虫,这一条无间小道有三条法则,违反了任何一条,小道就会消失!”

    “还有法则?”方非又惊又气,自觉落入了一个事先设好的陷阱。

    “第一条,一旦入道,不可停止;第二条,脚踏实地,不得飞行;所以说,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蹬车,别打偷懒的主意。”

    换在平时,方非一定罢工不干,但听第一条法则,眼下如不向前,无间小道消失,还不活活困在地底?想到这儿,他忍气吞声,闷闷地问:“不是说三条法则吗?怎么才两条?”

    “第三条啊?”少女得寸进尺,居然卖起了关子,“晚些再告诉你!”

    幸好坡道不算太长,方非两腿抽筋的当儿,微光扑面,忽又到了地面。他扫视四周,悠长深邃,不像普通的大街,倒像是一条水泥的甬道。地面坡度不大,可是磕磕绊绊。疑虑间,一声锐响悠悠传来,仿佛庞然大物口吐长气,咔嚓声连绵不绝,一时间越来越近。

    “地铁隧道!”方非恍然大悟,一抬眼,两束强光笔直投来,一列地铁从黑暗里冒出了头!他低头一看,指隐针凝然不动,始终指着前方!

    单车撞地铁,开什么玩笑?方非快要哭了出来,满心都是弃车逃命的冲动。

    “逃?不逃?”有生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这样犹豫,偏偏紧要关头,少女一声不吭,静静待他自行决定。

    列车风驰电掣,刹那已经逼近。方非骑在单车上面,几乎嗅到了钢铁巨兽的呼吸。紧跟着,他做了生平最出格的一件事——不闪不避,迎着列车冲去。

    狂风大作,雷车如同一只小鼠,哧溜钻进了巨兽的肚皮。

    雷车向前,列车向后,两两闪电交错。方非的左右两边,挤满了晚归的乘客,一个个神情木然、无知无觉,他身在其间,活是大河里畅游的鱼儿,短短的一瞬,身边流过了人家百态——形单影只的上班族、疲惫依偎的情侣、迟暮消沉的老人、激昂交谈的学子……一声呼啸,列车终于过去!方非的心子别别乱跳,浑身热血沸腾,回望身后列车,恨不得再来一次。

    接下来,方非骑车穿过了六幢大厦、七道围墙,还经过了一间热闹非凡的超市。

    骑了不知多远,灯火渐渐稀落,道路越发泥泞。单车一到郊外,一股不安涌上心头,如果在城里,周围的人类众多,纵无实在帮助,也是莫大安慰。可是到了荒郊野外,人烟稀少,一想到身后的妖怪,方非就觉形单影只,浑身不寒而栗。

    “行了!”燕眉终于大开金口,“小裸虫,下来歇歇!”

    方非跳下车来,一跤摔在地上。他就势躺了下来,双腿好似不归自己,衣裤早被汗水浸湿,肺里面像是着了火,咂一咂嘴,满嘴都是浓烈的血腥气。

    燕眉抬头望天,一点星光孤悬东方,不由怅然说:“天要亮了!”

    这句话没头没脑,方非忍不住问:“天亮了又怎样?”

    “第三条法则:曙光一现,道路消失!”女道者叹了口气,“无间小道,只有夜里才有的!”

    “夜里才有?”方非惊叫,“怪物来了怎么办?”

    “附近有一个山洞,可以暂时藏身……”看见方非脸色,燕眉微微一笑,“小懒鬼别担心,这一次不用骑车,走过去就行!”

    两人徒步行走,女道者足不点地,好似在草叶尖儿上滑行,一晃眼,就把方非抛在了身后。从后面看过去,她的双腿修长,腰身纤细,白衣随风飘举,恍若初冬的新雪。少女走过的地方,灵光飞动,就连枯寂的山岭也活泼起来!

    方非的心里暖洋洋的,恨不得跟在少女身后,一直走到天地的尽头,他又欢喜,又急切,脑子一热,冲口而出:“燕眉,问你一件事好吗?”

    “什么?”少女并不回头。

    “怎么……”方非迟疑一下,轻声说,“怎么样才能成为道者?”

    “咦?”燕眉转身瞪视少年,“你想做道者?”

    方非的心子砰砰狂跳,极力鼓起勇气,使劲点了点头。

    “你?”燕眉盯着方非一会儿,脸色忽明忽暗,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摇了摇头,“小裸虫,这句话,从今以后,你不用再提了!”

    “为什么?”方非只觉一股冷气从尾椎蹿到头顶。

    “不用就是不用!别的,你不必知道。”燕眉看了看天,转身走开。

    方非挨了一记闷棍,自信心大受挫折,可是燕眉神秘兮兮,不肯说出理由,反而叫他心中不服。他憋了一股闷气,少女走得越快,他越是不肯落后,走到双脚肿痛,也不吭上一声。

    翻过一座山岗,东方已经发白,山下有一个隧洞,一列火车呼啸驶出。

    “到了!”燕眉一指远处。

    “在哪儿?”方非左右瞧瞧,不见山洞。

    “那里不是?”燕眉一努小嘴。

    方非凝目望去,前方并排两块巨石,中间夹了一条石缝,一指宽窄,三米长短,石缝里面透出来一股寒气。

    “这是山洞?”方非大为疑惑。

    “怎么不是?这里是山川灵气宣泄的地方,红尘中,只有这一股灵气,才能隔断鬼眼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