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中录

作者:侧侧轻寒



    黄梓瑕略一迟疑,不知他要自己在婚前答应的是什么,究竟是彻底忘却李舒白,还是在婚后放弃自己所擅长的一切?

    然而此时她坐在他面前,正在他目光注视之下。她神情微动,也只能强行压制下胸中所有的迟疑不安,应道:“请王公子吩咐。”

    他凝视着她低垂的面容,柔声说:“梓瑕,我们成亲后,可千万不要变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夫妇。我想,夫妻便是连理枝,比翼鸟,一世相缠,鸳侣偕老,我们要成为世上最亲密无间的一对,所以……你不许再这样冷静自持,守礼拘谨了。”

    他声音温 柔,口吻如此悱恻,令黄梓瑕只觉心头涌上无尽的愧疚与伤感。可她终究只是一瞬间情绪波动,很快便强抑住自己喉头的酸楚,向着他低头,艰涩地应道:“是。”

    虽然还是春寒料峭的时节,但春天毕竟是来了。周子秦骑着马,一路行过京城的大道时,这样感叹。

    路边的柳树已经绽发出嫩绿的小芽,路边的草芽初长,藏在灰色的枯叶之中,远看只有一层薄薄的绿色。

    “已经二月初了,风似乎也柔和起来了。”他自言自语着,从垂坠的柳丝下穿过,向着永昌坊而去。

    手持纸鸢的孩子从他的身边跑过,欢呼着要去寻块空地放纸鸢。周子秦一回头看见一个孩子手中的蝴蝶纸鸢,立即大喊一声:“喂,你!那个小孩儿,对……就是你,过来过来!”

    那小孩忐忑地拿着自己的蝴蝶跑到他身旁,怯怯地问:“哥哥,你有什么事呀……”

    “怎么搞的,纸鸢是你这么做的吗?拿过来!”他说着,将他的纸鸢拿过来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放在食指上给他看,“头重身轻,左右不稳,放得起来才怪!我帮你调整一下。”

    他说着,摸出马身上的小刀,把纸鸢上的小木棍修整了一遍,然后才满意地丢给他:“去吧,以我多年逃学放纸鸢的经验,你这纸鸢绝对能飞得又高又稳!”

    他还在自鸣得意,巷子口传来一个人的击掌笑声:“子秦,你还是如此孩子气,一点没变。”

    周子秦转头一看,赶紧跳下马:“王统领。”

    王蕴笑道:“还是和梓瑕一样,叫我蕴之吧。”

    周子秦也不在意,看着那些跑开的小孩儿,说:“你以前在琅琊,近年才到京城,当然不知道我当年的威名啦,国子监逃学去放纸鸢的,都是我带头!”

    “知道,韦大人一说起你就心绞痛,他家四五个子侄全都被你带坏的。”王蕴口中说笑,脚下却不停,示意自己身后人跟上。

    周子秦一看他身边的人,立即了然:“是送东西给崇……黄姑娘的?”

    “嗯,我们下月便要前往蜀地,所以许多事情都要赶在离京之前安排好。”王蕴笑着一指带来的箱笼,说,“这些东西,总要先给梓瑕过目。”

    今日送来的,是四季衣服和各式披帛、绢帕、布巾、被褥等。其中最重要的,当然是那件费了许多人工的嫁衣。

    黄梓瑕在内堂打开箱笼验看,并与金绣坊跟来的妇人商议大小长短等是否需修改。可巧这件嫁衣她穿上竟无一处不妥帖,就像是贴身做的一样,那妇人啧啧赞叹道:“王公子眼光真是不错,他指了一位绣娘说,与她身量差不多,我们便量了她的尺寸来做,果然一般无二。”

    黄梓瑕只低头不语,手指抚过上面精细刺绣的翟鸟。她父亲曾是蜀地郡守,王蕴身为御林军右统领,父亲王麟又是尚书,她的嫁衣自然便是翟衣。成双成对的翟鸟在青绿色的罗衣上鲜活动人,配上花钗更是庄重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