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桃李秾艳(四)
还没等他们说上两句,旁边又有几个人提着棍子冲了出来,周子秦急中生智,大喊一声:“我有钱!我付钱还不行吗?”
“钱要收,你打我们小倌又怎么说?就这么放过你们,我们夜游院怎么在这条街上立足?”龟公大吼,打手们顿时围上来,手中的棍子一起落下。
就在他们抱头蹲地,千钧一发之际,外面忽然有人飞身冲进来,只飞腿一撩,有一半人手中棍子都飞了出去,另一半的人则连棍子一起倒了。
那个人挡在他们面前,身材伟岸高大,往他们面前一站,威风凛凛。
周子秦顿时大喊出来:“张二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行英回头看他们:“王爷 说最近不安定,这边又三教九流,恐怕不安全,让我暗地保护你们。”
他口中说着,手上不停,抓起几个重新围过来的打手又丢了出去。
黄梓瑕看着他大显身手,赶紧拍拍衣服上的灰尘。
周子秦却在那里惊愕不已:“王爷 不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嘛?不是好像不管我们吗?幸好私下叫人保护我们了……”
还没等他说完,周围所有人都已经畏惧地缩在了墙角,不敢动了。
唯有松风跳起来,一边哭着一边怒骂:“你们这些无良混账!白吃白喝还要白嫖!我们干这行没日没夜,赚的都是血泪钱,卖身的痛你们谁知道啊……”
周子秦听着他血泪控诉,不由得眼睛一酸,赶紧一边掏钱一边自我检讨:“我混蛋,我混账……”
黄梓瑕都无力了,带着张行英灰溜溜地往外面走,一边问:“王爷 呢?自己一个人去了?”
“是,他说他没事,但杨公公您这边比较要紧。” 张行英赶紧说,“不过我偷偷跟着到花厅那儿,看见几镇节度使都来了,才敢走的。”
黄梓瑕叹了口气,然后说:“走吧。”
狼狈不堪的周子秦也出来了,问:“我们回去吧?”
“不,还要去各个妓馆问一问。”黄梓瑕说着,带他们到旁边的那些楼阁之中,继续询问。不过之前不懂,现在可学乖了,知道这边喝茶说话也要钱的,看见姑娘时先奉上银子,顿时好说话多了。
长春苑娟娟:“齐腾?哎呀,没有这个客人呀……温 陽公子吗?是呀是呀,是个非常可亲的人,出手大方,还特别会说话,姐妹们都喜欢他!你们说我写的这首诗?哎呀讨厌啦,人家今年写了几十份发出去的,当然也有温 陽公子一份啦!您说傅辛阮?傅娘子盛名在我们梧桐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呀!我们几个姐妹一起去那边请她,才得她指点编了一曲《白纻》,如今是我们的招牌舞啦,各位不看看么?”
红香楼兰兰:“温 陽公子?真讨厌,我们几个姐妹都知道的,外面相好的一大堆呢!上次说了要给我带满春记的胭脂,结果还给忘了!要不是他另买了支钗给我赔罪,我都不要理他了!那首诗吗?我抄了很多份送人,好不好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大家都说好的。傅辛阮傅娘子吗?我知道的,我好友翠翠擅琴,去傅娘子那边请她指点过,现在翠翠一曲身价翻了好多呢!”
章台阁沅沅:“真的,那首诗真的是我自己写的,别拿那些代笔捉刀的来对比。温 陽公子么,倒是会写诗,可从不留下自己的笔迹。喏,我给你们念念他送给我的一首诗:芙蓉台上环佩解,销金帐中玉臂舒。鸿雁声绝茜纱窗,何日再闻兰麝息……我沦落风尘十来年,诗写得这么下流恶心的人,我也只见过他一个呢!傅辛阮么我也知道的,听说很多人去请教她歌舞,去年长春苑娟娟就是因为她帮着编了一曲舞,最后在整条街上大出风头,夺了花魁嘛。”
瑶台馆的小玉:“温 陽公子怪体贴的,虽然来的不多,但一来就嘘寒问暖的。人真是挺不错的,去年我生病数月,他还给我送了些钱过来,若不是我另外有相好的了,他替我赎身我也愿意的……对了,傅辛阮傅娘子给我们写过一首歌呢,如今在我们苑内深受客人欢迎,几位不点一曲听听么?”
“逛青楼 ,也是挺累的。”
时至子夜,周子秦才回到衙门,累得直接就倒在了大堂上,只说得出这么一句话。
旁边宿在班房的捕快们顿时面面相觑,继而吃吃地偷笑出来。阿卓贼兮兮地跑到他们身边,问:“逛了半夜,有什么收获不?”
黄梓瑕头也不抬,只整理着今晚收集的各人口供,说:“差不多了。”
气息奄奄的周子秦顿时一个激灵,从凳子上坐了起来:“差不多了?什么差不多了?”
“本案啊,差不多了。”她淡淡地说。
周子秦顿时大叫出来:“我还什么都不知道。你就说差不多了?这是怎么回事?”
黄梓瑕见他汗都下来了,便说道:“其实还没呢,我只是隐约心里有了猜想,但目前还需要一些确凿的证据。”
周子秦张大嘴巴:“那你告诉我,你猜想的人是谁?”
黄梓瑕避而不答,回头朝门口叫了一声:“富贵!”
那只瘦弱的丑狗顿时箭一般从外面飞奔进来,朝着她汪汪叫了两声,秃尾巴也随意摆了两下。
黄梓瑕默然打量着这只狗,见它毫无感觉,才回头看着周子秦,叹了口气,说:“所以,猜想始终只是猜想,还有令我无法猜透的地方。”
周子秦盯着富贵看了许久,终于恍然大悟,问:“你是怀疑……我那只镯子上,有毒?”
“嗯,所以你用拿了镯子的手去拿那个米糕时,齐腾劝阻了你,并将你的米糕丢掉了。”黄梓瑕皱起眉,说,“但现在看来,又似乎……并没有事情,他可能只是随口一说。”
“我得好好查查!”周子秦赶紧将怀中这个手镯取出,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看,对着墙上灯照了又照。
那透镂的玉石花纹照在他的面容上,那种明透的光彩,美丽得诡异。
“好了,我得先回去了。”黄梓瑕一天奔波问询,又在梧桐街盘问了半夜,也有点支撑不住了。
她陡一站起,便觉得自己有点头晕眼花,大约又是过于劳累了。
她又重新坐回椅子上去,从袖中拿出两块梨膏糖吃了,静静坐了一会儿。
周子秦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哦,大夫说我气血有亏,是以太过劳累的话,会头晕目眩。”她说着,又将糖袋子递给他,“你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