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万戈是凌晨二时的落地航班,本案向市局汇报,兹事体大,需要协调的地方又多,他和政委李杰是连夜被派遣出差长安的。
上航班前刚知道开始抓捕,到长安已经是尘埃落地,从机场到市区还没有进刑事侦查支队,喜报又来,连接赃车的也被诱捕了,连骗子带销赃的,逮了7个人,而来长安办案的,也不过十几个人,据说这团伙分工相当明细,车还没开回去,销赃的已经等在那儿了。结果抓销赃的,比作案的还早。
闻听此处,李杰凛然道:“这案子是走在嫌疑人前面了啊,我明白老队长为什么愿意用新人啊,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就是牛犊,也成下山虎了啊,比这再危险的缉毒他们都干过……厉害,奔袭千里,只用几个人,这是四两拔千斤呀。”邵万戈道,由衷地赞叹了句,他知道跨省异地用警有多难,这种人生地不熟的环境,能把事办了就了不得,何况还办得这么漂亮。
人赃俱获呐,这是所有抓捕最难的一种了。
“这是怎么做到的?现在支队最高端的追踪有微电信号,可他们没有啊,顶多能用上GPRS,这种天气,效果也未好啊……怎么可能,在离市区33公里的新义村地界抓到窝点?”李杰有点纳闷道。
这种案子,如果是支队这样的建制、如果有专案组指挥的警力、如果技侦专业的设备、如果有充裕的时间,倒是可以理解,但这么拼凑起来的杂牌队伍,实在是那样条件都不具备啊。
“别想了,余罪做事是两个极端,一种是错得离谱,一种是准得吓人,这一次,准了。”邵万戈笑道。
驶进了刑事侦查支队的大院,双方见面,对方的支队长对这位远来的同行相当客气,邀着众人上了一辆越野,直驶现场。
刚接到了通知时,这位杨才茂支队长还有所不信,极力辨称在长安这样治安较好的市区,不会发生这样的案子,就即便看到过程,他都不相信,可能有这种匪夷所思的案子发生,直到抓捕完成,查实具体的受害人,救护车在酒店把赤身裸垩体昏迷不醒的受害人抬走,他信了,而且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一路上,谢字不绝了,老规矩,恭恭敬敬递烟,邵万戈笑着指指同车的肖梦琪道着:“情况我不了解,要谢就谢我们肖政委吧。”
“三杆枪一起冒烟,这就叫谢啊?”肖梦琪开着车窗,笑着道。
哟,也是,高兴得有点忘乎所以了,几人扔了烟,李杰凑着话头着:“肖政委,说说经过,让我们崇拜一下。”
“对,光忙着处理善后,我现在都没明白,是怎么把这些人准确钉住的。”杨支队长问。
“这个,源于我们在分局协办在打捞旧案时的发现,多起被色骗的受害人语焉不详,而且案发很诡异,事后甚至有受害人要求撤案,即便找到受害人,他们也吞吞吐吐,种种不合理的现象,让我们对类似案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肖梦琪开始了,以她学院的思维逻辑,这样的故事肯定会讲得跌宕起伏,而且把几位刑事专业人员听得叱舌不已,从查找到并线用了两周,直追着这个作案的嫌疑人到了长安,然后……一个螳螂捕蝉,一个黄雀在后,一网成擒!
“案发前,主要嫌疑人商小刚消失,你们如何判断,他不是离开,而是择地接应?”邵万戈问。
“几起案子都有车辆被开走,五原最近一起,一辆路虎,就是被扔在郊区河里的……综合他们以前的作案手法,我们判断,他们选地作案、择地转移、异地销赃应该是一体的。”肖梦琪道。
“哦,那同时对这三个酒店对行监控,还要完成包围,诱捕,你们手上才几个人啊?”李杰问。
“对,这儿好像最难,几十层的酒店,怎么监视,我们的人平时进入都难,又是这种财富联聚会。”杨支队长求教着。
“我们没有监控,用女人作案,无非是色诱,麻醉,在酒店实施监控的难度太大……我们的监控全部放在外围,仅仅替换了三个酒店停车场的六名保安。”肖梦琪道。
“你怎么确定,她们会开受害人的车走?”邵万戈又问。
肖梦琪调着手机上几幅图像,三个男人一看笑了,就听她道着:“衣服这么少,鞋跟又这么高,邵支队不至于认为,她们会步行离开吧?外围又没有接应,又是这种大雨天气,您觉得还会有什么方式?更何况,豪车也是她们收入一种,即便卖到黑市,也是不菲的一笔啊。”
服了,邵万戈不吭声了,杨支队长却是狐疑道:“可是,当夜离开的车,又如何判断是被劫车辆?就像你说的,她们精于化妆,难道你们准确识别了?”
“这也是当时我们的一个难点,女嫌疑人千变万化,在这样的天气条件下,我们也生怕外勤抓错了,致使真正的嫌疑人漏网,而且,那怕是漏上一个,也会让躲在暗处接应的主要嫌疑人警觉……所以,我们就放开了门厅的拦截,让她们得手上,高高兴兴离开,完全放松警戒。以期她们得手归巢,我们再来个连窝端。”肖梦琪笑着道,她异样回忆起两人贴面商量的这方式,其时她也是捏了一把汗呐。
“后来呢……”杨支队长兴趣被勾起来了。
“说出来就不值钱啊。”肖梦琪笑着道:“我这样解释,晚上十点以后,驾车离开停车场的人,我们是这样分类了,只要是女司机、一个人在车上的,都打上标。”
“哦?这么简单?”杨支队长愣了,这是派垩出所的水平嘛。
“本来就不难,今天的统计是这样,未央、唐朝、皇城三所酒店,离开的单身女司机一共有二十七位,我们的侦查员在她们开走的车上做了GPRS定位,这个东西物美价廉的挺好用,而且女司机肯定没注意,这玩意是用磁铁吸附在她们车尾上的。”肖梦琪道着,她拔着手机,找到了一帧画面,亮给三位。
三位看得目瞪口呆,是车辆监控捕捉到了画面,虽然其他看不清楚,可那车尾上,能明显地看到一块闪着红点的标志,这么大的漏子,恐怕急于脱身的嫌疑人,没时间去看这个信号了,只不过装备落后到这种程度,而且还办了这么大的案子,实在让杨支队长汗颜了。
“装备差了点,可却是在她们最松懈的时候放上去的,所以,她们给我们指出了汇合的方向……晚上22时30分以后离开的二十七辆车里,在市区的有十四辆、去机场的六辆、上连霍、包茂、长通高速的一共有四辆,最后三辆都驶上了G65W国道……这个谜底就不难了吧?大半夜的,三位单身女司机、一个方向、就再有一万种意外,也不会错吧,何况,我们其中一位外勤,已经盯住了一个女嫌疑人离开驾驶的车辆车号。”
肖梦琪笑着道,晚上单身女司机本身就不多,特别像这和雨夜更少,当三个信号都汇向G65W国道时,剩下的就是等她们停下,抓捕了,这个方向,正是鼠标跟丢主要嫌疑人商小刚的方向.
其实很简单,就是替换的保安,很礼貌地在女嫌疑人开车走时,吸附上了一个简单的信号追踪。
“厉害,这样都行!?”
愣了半晌,杨支队长才如是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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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义村,路面两公里,一所废弃的路面养护段。
亲眼目睹大案落地,而且是全程参与了,来文和助手兴垩奋了,正扛着摄像机,在几台应急灯的照明下,拍着缴获的赃物。
手机、手表、手包、金链子、各类证件、车钥匙,对了,还有那个古玩,那位艺术气质男刚花四十万拍得的,现在已经摆放在楚湘萍面前了。
三位女嫌疑人被铐着,蹲在地上,背后是另外几位被铐蹲着的,是个准备转移走的窝点,商小刚已经联系的销赃的人手,准备接车走人呢,没成想被人包了饺子。
拿灯的杜雷瞅瞅那几位妞,有点小兴垩奋了,他嚷着道:“喂喂,抬头啊,给个微笑的表情,上电视呢。”
其他噗声笑了,熊剑飞笑骂道:“你傻呀,这都落网了,还能笑出来?”
“噢,那给个痛悔的表现啊!?”杜雷又道。
“痛悔能有用么?傻X。”蔺晨新笑道。
“也是,那就这样吧,反正拍出来要给你们打马赛克,就和拍A.V一样滴啊。”杜雷道。气得来文手一哆嗦,差点把器材摔了,她嚷着别人,要撵杜雷了,蔺晨新赶紧地,把他这位雷语不断的哥们拉走,一位刑垩警代替了他的位置,好歹这现场拍摄,才又重新进行下去了。
震惊呐、刺激呐、其实很快就过去了,兴垩奋过后,被拉到外面的杜雷看着越来越多的外围包围警车,他不屑地道着:“这么多警垩察欺负人家几个人,我就觉得那几个小妞,挺可怜的啊……搁这阵势,得尼马吓成月经不调啊。”
“你能闭上你这臭嘴么?”蔺晨新斥道,不理他了,要出去,杜雷追着,一出门,满眼红蓝警灯的闪耀,长安方面赶来的同行,已经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了,两人钻上了五原那辆运兵的闷罐车,保安已经坐到地方警车里了,诸事还需要等领垩导来处理,这后续的事情嘛,反倒比抓捕之前更琐碎,更麻烦。
脚踏上车门一刹那,蔺晨新听到了里面的声音,他嘘了声,示意着,然后两位从不知道节操何物的货色,钻在黑暗里,听着里面说话,像是劝慰。
“……你变得这么沉默寡言,不怕憋死你呀?”余罪的声音,不用说,劝的对象肯定是标哥喽,就听标哥唉声叹气了一声,欲言又止了,接着余罪似乎肢垩体接触了一下训着:“装什么娘炮,你特么是多愁善感那号人么?”
两人憋着笑,听到了鼠标长嘘短叹道着:“余儿,你又不是不知道,荣誉信誉对于咱们和女人的贞操一样,被操一回,就没下回了……摊上这事,就上面包着,也是块心病啊,都报案了。”
“也是啊,当"biao zi"谁不想立牌坊,呵呵,我想想办法……别拉着脸,高兴点,还和当年一样,咱们兄弟是最棒的。”余罪道。
“棒个屁呀,咱们拼死拼活才混了个什么,人家尹波、小武,屁事没干,和咱们都是平级的。”鼠标牢骚道。
黑暗中,蔺晨新使劲捂着杜雷的嘴,生怕他笑出来,却不料话题一转,听得余罪幽幽地说道:“争那些有意思么?前王局混到厅长,不照样被撸了,这个世界什么时候有平等了?咱们就活得再差,也比孤单单躺在陵园的马哥强吧?他那么拼命又为了什么?人要活得没点精气神了,这人也就完了……说真的啊,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就觉得活得没意思,真没意思……可又能怎么样?上面有老的、家里有老婆,撇不下呀……”
“我知道……你别担心我,我没事。”鼠标道。
两人喁喁私语着,有些事说开了,心里也许就好受点了,这个谈话最终是被骆家龙打断的,他奔来通知支队长和地方公垩安到了,上车才发现车门口窝了一对,一不小心摞一块了,哎哟哟哟乱成一团,余罪摁亮手机才发现这两货。
啥也没说,赞了个:真尼马贼性难改,窃听都会了!?
两人呵呵傻笑,不过笑完,却是面面相觑,怎么感觉好像心里那个部位被触动了一般,不管是没节操的标哥,还是贱性过人的余处,在心里的形象都高大了几分涅?
支队的一行人来了,邵万戈没啥说的了,狠擂了熊剑飞几拳,咬牙切齿地赞着:行啊你,真给我这支队长长脸。熊剑飞乐呵呵地道:你少骂两回人,比这干得还好呢。政委却是笑道:差矣,能到今天的境界,全亏骂出来的。
玩笑开着,熊剑飞带着诸位看了眼被刑垩警抓捕,看守着的几位嫌疑人,那赃物看得长安方支队几位领垩导倒吸凉气,还真没想到眼皮底下发生这种案子,万幸的是,都落网在这儿了。
里边慰问,外边当地警方安抚那几位被扒了衣裤的保安,强调就是一句:案情重大,回去啥也别说啊!
警灯闪烁着,就等着长安市局领垩导来了,这种案子,案发现场是一定要来滴,那怕就为慰问一下,作个姿态也是必须的。
肖梦琪从队伍里悄悄退出来了,这个辉煌的战果像遂了她的心愿一样,让她又是兴垩奋,又是激动,可激动的人群里并没有看到余罪,她退出了院子,找了圈车里,问了问车里发闷的鼠标和蔺晨新,才知道余罪的去向:窝在房背后抽烟呢。
她快步跑着,拐了个弯就看到了房屋角上蹲着抽烟的余罪,淋着雨,看闪烁的警灯余光里,辉映着他肃穆的,不像平时的那种表情,她轻轻地走上去,解下了雨衣,踌蹰了一下下,然后披在余罪身上。
“你这不脱裤放屁么,我们早湿透了。”余罪道,扔了烟头,起身,雨衣一扬,披回了肖梦琪身上,笑着。
“你这人有点不识好歹啊,算了,我自己穿吧。”肖梦琪貌似有点生气了。
“就是嘛,假惺惺来这一下干吗?”余罪笑着道。
“是啊,那我还要假惺惺的对你说一句。”肖梦琪道,很正色看着余罪,轻声吐了两个字:“谢谢!”
“谢谢?”余罪愣了下,道:“为什么谢,为那些吃喝嫖赌的受害人,还是为这些不值得同情的嫌疑人?或者是为你本人?”
肖梦琪一噎,反问着:“就谢谢,也需要动机?”
“是啊,爱恨总要有缘由的。”余罪道。
“那就为我自己吧。反正在你眼中,我也是一个追名逐利的女人。”肖梦琪突然道,余罪愣了下,尴尬地笑了,实话,总是让人很尴尬,肖梦琪看着余罪,她声音放得更小了,轻声道着:“很庆幸有你这样的朋友,也很遗憾,我们可能只是朋友。”
“呵呵,当朋友就帮我办件事。”余罪道。
“你说吧,只要能办到。”肖梦琪道,莫名地有点脸红,她还记着,输了要输裸照的。
“劝劝鼠标,天外海酒店发的那个案子,别让影响到他,他心眼不大,真要被这事影响到,会郁闷好一阵子的。”余罪道。
“好的,我记住了,保证办到。”肖梦琪笑道。
“还有,这些嫌疑人,争取全部解押回五原审讯。”余罪道。
“那当然,我和邵支队长已经交换过意见了,这么大的功劳可不能旁落。”肖梦琪笑着道,某些地方,警垩察是共通了。
“错,不是功劳的问题,这些人连续作案数年,前面有多少悬案、旧案和没有报案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尽量深挖,对以后侦破和防控类似的案子,会很有帮助的。”余罪道,又下意识地点了支烟,火光里,有着与他年龄不太相符的愁容。
“在想什么?怎么感觉案子破了,你反而更愁了?”肖梦琪随意问着。
“呵呵,我心里在想睡觉,生理上在想女人,脑子里却在想这些操蛋案子,能不愁么……睡去了啊,突审交给你们了,这种人难抓好审,我就不想了。”余罪悠悠地踱着步,上了五原那辆闷罐车,果真是休息了,连地方领垩导的慰问也没有参加。
次日,两地警方通报了联合办的这起跨省麻醉抢劫诈骗案,直到交待出数起案子,仍然有同行不敢相信还有这么奇葩做案手法。就那么大摇大摆地从星级酒店开走车,而且大部分受害人连案也不报。
三日后,根据嫌疑人商小刚的交待,分别在湖北、贵州抓捕到了另外两位参与麻醉抢劫和诈骗的女嫌疑人,女骗子凑足了五朵金花,而且团伙人数越多,还就越好审,交待出来的案子,屡屡在刷新着诈骗案的记录,五原市刑侦支队抽调了十余名刑垩警,专事办这宗跨时跨省的案子,随着案子的交待,参案的刑垩警越来越多。
一周后,根据现场抓捕销赃人员的交待,五原联合聊城警方打掉了一个专事销赃盗抢机动车辆的团伙,已经查到卖到数省十余地市的赃车几十台,几地警方携手,又开始从海量的机动车里寻找那些被盗抢骗走的赃车。
战果在不断扩大,不过战果带来的并不仅仅是兴垩奋,因为,有多大战果,就代表着,曾经有过多少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