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微打电话来时,思虞刚好在一家酒店门前下车。
刚才在车上就已经打电话去机场询问过,飞往巴黎的航班还有一班是在晚上九点多,本来打算购票,但忽然想起母亲,于是又打消了购票的念头。
这次返回法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走之前她必须要确定母亲的现状不会让她担心,她才能放心离开。
寒微约她中午一起吃饭,她以要陪母亲为由婉拒了。
右手腕受伤,当务之急应当先去医院。而她不想让寒微知道自家发生的那些事情,或许是忌讳闻珊那张口无遮拦的嘴夤。
开好房放好行李,她打车直奔医院。
起初还以为只是肌肉损伤,经过一系列拍片等检查,医生给予腕骨轻微骨裂的诊断结论。
“最好上个夹板固定,免得动来动去加重骨裂情况。另外我给你开些消炎散淤止痛的药,你每天按时服用,不用打针也没关系,不过今天第一天,你既然来了如果有时间的话挂两瓶最好,这样消肿比较快。误”
骨外科的输液室零零散散有几个男女老少或坐或躺,思虞环顾一圈,在一名脚受伤的贵妇人旁边的一个空位上坐下,这个位置靠窗,一会可以看窗外打发时间。
“冷小姐,你身上这套衣服好漂亮,尤其小外套,我几个同事都好喜欢,拜托我来问是什么牌子?在哪买的?”给思虞打针的护士双眼亮晶晶盯着思虞的蓝白小格纹外套,满目期待。
思虞笑笑,“没有牌子,是我自己做的。”
“哇,好厉害,你是时装设计师么?”
“不是,我刚毕业,还没拿到设计师证。”
“可是真的好漂亮,一点都不输那些国际名牌。”护士一脸羡慕,抓着思虞的手,眼睛却一直盯着她的衣裤转。
这让思虞有些担心她会把针扎到自己血管外去。
幸亏护士及时回神,三两下俐落给她扎好针,“一会李医生会过来给你上夹板固定。”护士离开前说。
思虞点头,待护士离开,她正要把目光转向窗外,眼角余光不经意瞥到身旁的贵妇人似乎在盯着自己看,微微一楞,侧头看过去。
这是一个和母亲年纪相仿的女人,眉眼精致修饰过,比起母亲的娴静雅致,她身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人觉得难以亲近。
贵妇人在思虞打量她时并没有转开目光,神情却似乎冷了些。
“妈,您怎么脚受伤了?”
忽然一个男声响起,微沉的声线带着一丝磁性。
思虞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抬眼和对方不经意投来的目光相碰,彼此都是一楞。
是他。
那个和她同一班飞机回国被她踩两次脚又救她一次的邻座。
“我下楼不小心踩空,所以把脚给扭伤了。”
贵妇人的声音把男人望向思虞的目光收回,“那怎么就您一个人?璇姨呢?”
“她抓药去了,医生说我关节扭伤,要外敷。”贵妇人说着看了眼还剩三分之一的输液袋,又道:“你公司不是很忙?我这儿有你璇姨照顾,你不用担心,去忙你的吧。”
“我等您打完针先送您回去。”
贵妇人闻言没再坚持。
思虞将目光转向窗外,却控制不住竖起耳朵聆听周边的动静。
男人站了会,然后在母亲的提议下落坐于他母亲和思虞之间。
思虞闻到呼吸里搀入的好闻古龙水香味,脑海里浮现那日在机场男人自身后伸出援手救自己那一幕。
才回来两天就和这个男人碰到好几次,还真是缘分不浅。
她望着窗外胡思乱想,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正有些昏昏沉沉时,眼前递来一只大号牛奶杯。
她一怔,抬头。
“热牛奶,可以暖手。”
男人瞥了眼她不住想往衣服里藏的手。
思虞有些羞窘——她天生怕冷,加上输液,双手更觉冰凉,所以总忍不住想藏进衣服里取暖。
这个男人倒是观察入微,连这都能察觉。
思虞想伸手去接,可一只手扎着针,另一只却肿得麻木了没有知觉,她实在有心无力。
男人似看出她的窘境,微俯身,大半个身子倾过来,将手头的热饮小心翼翼塞到她扎针的那只手心里,让她圈住。
这样近的距离,思虞能看到他垂敛的长睫非常浓密,眼窝的皱褶极深,鼻梁也挺得不可思议……
“我妈在楼下等我,我要走了。”
男人的声音自头顶落下,等思虞想起自己该道谢时,男人已经走远了。
真是……怪人。
思虞握着散发浓郁奶香的热牛奶,心口涌过一丝暖意。
这个世上,总还是有人对她好的。
即使他们根本就算不上认识。
打完针上好固定夹板从医院出来,时间已经是下午。
回到酒店叫了服吃了点东西,正打算联系母亲,手机忽然响起。
如果没有你。
是她昨晚在冷锡云离开后流着泪为他设置的来电铃声。
瞪着闪烁的屏幕,在铃声反复响过四便后,终于还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电话接通,那端先是沉默了一会,显然是以为她不会接的电话,有些措手不及。
思虞也不开口,彼此隔着电话倾听对方的呼吸,而光是这样,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跳得剧烈。
“你在哪?”良久后,冷锡云才在电话那端问。
思虞迟疑一秒,反问他:“有事么?”
“当面再说。”
“……”这是个很诱人的陷阱,思虞明知要想彻底斩断对他的感情就应该拒绝。
可她无法拒绝。
说了酒店名,挂掉电话不到半个小时,就听见敲门声。
透过猫眼看到门外熟悉的身影,心跳一如既往的开始乱序。
“你的手怎么样了?”她一开门就听冷锡云问,随后目光落在她上了夹板的那只手,眸光微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