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俐落起身,长腿往外迈开。
门关上的刹那,分明听见里头穿出的几声长长的吁气声。
走到包房外的长廊一端,他接通电话,静等那端的人开口,半晌却没有动静。
他忍耐地紧了紧颊边的肌肉,开口:“宋碧菡?”
“……我、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缓缓传来的嗓音几不可闻。
关景之用力的揉额:“你有没有长脑子?找不到路不会打的?别说你不知道地址!”
那端一时回应,显然是被他猜对了。
“玫园七十五街,赶紧回去。”
“……我身上没钱了。”
关景之有种快吐血的冲动。
“我给你的卡是用来装饰的么?你出门不会取些钱放在身上?”
“你没告诉我密码,而且我的脚扭伤了。”宋碧菡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关景之察觉到不对劲,敛去怒气,问她:“你在哪?”
“……我不知道。”
“……”
关景之挂了电话,拨给卢亚宁:“你上来陪他们,我有事。”
华灯初上,霓虹释放出的璀璨光华映衬着天边闪耀的星辰,一片辉煌。
宋碧菡屈膝环抱住自己坐在一个小公园门口的长椅上,视野模糊地望着马路上飞速来往的车辆,静静等待着那个男人找到她。
她以前一直和父亲居住在小县城里,后来蓝姨嫁给父亲,她也只偶尔和蓝姨来过市里,所以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
她傍晚那会好不容易支撑着自己走了一段路打到车,让司机载她在一家大药房停下,结果付完车钱和买药的钱,身上就只有三块钱了,根本就不够再打车回去。
最重要的是她不记得那个男人的住处地址。
她买了瓶水吃了些退烧止痛药,身上的钱刚好花光,偏偏屋漏偏缝连夜雨,因为从来没穿过带跟的鞋,她又把脚给扭伤了。
在强行走了一段路看到这个小公园门口的长椅时,她再也走不动了,在实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她迫不得已打电话给那个男人。
果然那个男人的声音好像要隔着电话吃了她一样,让她现在仍心有余悸。
她明明是怕他的,可她知道他会找到她,带她回家,所以心里莫名多了丝安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她快要昏昏沉睡着时,手机响起。
骤扬的铃声吓得她险些从长椅上摔下来。
目光掠过屏幕,还未及看清楚号码,已经有一道身影在夜色中朝她走来。
铃声终止,那道身影也站在她面前。
她抬眸,以仰望的礀势望着背光瞪视自己的男人,那张脸……来不及仔细分辨,她昏了过去。
————
宋碧菡一醒来就闻到医院熟悉的让她厌恶的消毒水味道,脑海里一下就浮现医生宣布蓝姨去世时,把被单往上提,完全遮住她面容的画面。
蓝姨。
她心焦的唤了声,又伸手去抓,结果手指触碰到一团细密却坚硬的东西——像是人的头发之类的东西。
她睁开眼,然后就看到那个男人伏在她床边,此时正斜着眼瞪她,而她那只手落在他头上,揪着他一簇头发。
她心惊了下,立即缩回手。
男人头,女人腰,都不是能轻易碰的。
尤其是这个渀佛随时都在瞪她的男人,她刚才的举动会不会惹恼了他让他再次产生把她扔到垃圾堆里的念头?
正胡思乱想,一只大手覆上她的额。
“烧到四十度还在外面乱逛,你是很想死?”
在医院守了她一夜,关景之脾气恶劣到爆点,却起身倒了杯水给她。
宋碧菡受宠若惊,惶恐的想坐起来,一动眉头就狠狠皱起——脚好痛。
关景之瞥她一眼,耐着性子扶她坐起,舀枕头塞到她背后给她靠着,这才又把水杯递过去。
“烧还没全退,先在医院住着,我请了特护照顾你。”
没有多余的话,说完他便走向门口。
宋碧菡握着水杯目送他走出去,收回视线喝了几口水,又看看自己那只手,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碰触到的那团细密却坚硬的头发的触感。
有些扎手,像他的坏脾气。
————
在医院住了三天,宋碧菡的烧才完全退下,只是扭伤的那只脚仍有些肿,也不太敢着地用力。
因为请了特护照顾,关景之连着三天没来医院露过面,直到医生说她可以出院了,打电话通知他,他才在当晚应酬完后一身酒气的出现在她的病房里。
知道他不会抱自己,也没想要他抱,宋碧菡拄着根拐杖的一跳一跳,怎么看怎么别扭。
关景之走在前头眼不见为净,只是走出去大老远都不见身后的丫头跟上,他耐性尽失,返回来二话不说,把拐杖一扔,一下将人打横抱起。
宋碧菡紧张得身子绷成弦,一动不动。
他身上的酒气浓郁,却并没完全掩盖好闻的香水气息。
宋碧菡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目不斜视的盯着他胸前垂敛的紫色斜纹领带,上头的领夹很别致,吸引住她的视线不由自主的有路往上。
然后就看到了他修长的颈项上那枚漂亮的突起,而再往上……
“看什么?”
头顶声音一落下,她立即欲盖弥彰的闭上眼。
关景之几不可闻的轻哼了声,在电梯开启时走进去。
回到玫园,关景之把她扔到沙发上便径直进了书房没再理会她。
宋碧菡在医院这三天都没好好洗过澡,身上满满医院的味道,让她浑身不舒服。
只可惜拐杖被他扔了,她现在只能忍着痛慢慢上楼。
而等她上楼洗完澡,原本只还有一点点肿的右脚踝顿时又肿得像包子。
从医院舀回来的消炎药就放在楼下的茶几上,她现在的情况根本不能下楼。
咬咬牙,她舀过手机拨通那个男人的电话,足足响了六下才接通,传来的依旧是不耐烦的语气:“你很闲是不是?在家也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