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少英认识云珞也有一段时间了,大概知道他的脾气。他的武功很好,却没什麽侠义心肠,做事随心所欲之极。什麽救死扶伤、锄强扶弱,这些话对他来说好像没什麽太大意义。像这种每天都会发生的市井争执,他根本不感兴趣。
喜丸却十分喜欢凑热闹,一直向那边张望著,嘴里不时嘟囔:“哎唷,他们人好多,好像要打人啦。哎哟,怎麽围著的是一个公子和个老太婆啊。哎哟哟,这可怎麽得了……”
云珞听他在旁聒噪,不由顺著他的话向那边又望了一眼,却突然神色一变,全身绷直。
“停船!”
云珞突然大喝一声,把龙少英和喜丸吓了一跳。
“还未到码头,怎麽……”龙少英话未说完,云珞已经等不及,腾空而起,凌空两个起落,向岸上掠去。
龙少英没想到他的轻功竟厉害如斯,张著嘴巴还没来得及惊讶,身旁又一身影跟著掠去,却是喜丸。
云珞闯入人群之中,飞起一脚,踢飞了一个彪形大汉。双手一抓一个,又扔出两人。那群人见他出手不凡,纷纷向後避开。
云珞将倒在地上的少年公子扶起来,见他衣衫狼狈,脸上还有血痕,显是一直护著老太太,拳脚都挨在自己身上。云珞这一看不要紧,立刻怒从中烧,转头喝道:“给我狠狠教训!”
众人不知他在对谁说话,却听一个声音应道:“是!”接著看不清的拳脚雨点般落下,哀嚎之声此起彼伏。
“你、你……”那个公子瞪著云珞,说不出话来。
云珞道:“快让我看看。”说著抬起他的脸,掏出锦帕,小心翼翼地帮他擦净脸上的血迹。
那人脸孔涨得通红,身子微微颤抖,抓住云珞的衣袖,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云珞道:“疼吗?还有哪里伤了?”说著低头检视他全身。
那人双目泛红,颤声道:“我没事。你、你、你怎麽会在这里?”
云珞道:“还说没事?我刚才明明看见他们踢你来著。都是哪几个混蛋踢的你?我一百倍给你踢回来!”
那人连忙道:“不用不用。你快叫他们别打了。”
云珞道:“这帮混蛋敢打你,一定要好好教训!你别担心,喜丸应付得来。”
那人急了,抓著他的袖子道:“太、太……这样不行。快叫他们住手吧。”
云珞见他坚持,回头看那群人已被喜丸揍得东倒西歪,倒在地上哀声不绝,觉得差不多了,吩咐道:“喜丸,可以了。”
“是。”喜丸得了命令,收回拳脚,退到云珞身後。
云珞问道:“他们为什麽打你?”
被那少年公子护在身後的老妪颤巍巍地上前道:“都是老朽不好。这些人是这里的地保,公子是为了帮老朽,才惹上这个麻烦。”
云珞搞清楚事情经过。原来这里的地保头子看中了老太太的小女儿阿翠,想要纳去做小妾。可是阿翠已经有了意中人,为了怕他们强行抢人,竟在三天後就和青梅竹马的意中人成了亲。地保头子知道这件事後气得冒火,此後便把老太太一家看作眼中钉,三天两头让手下的人来找麻烦。平时老太太的两个儿子都在,他们还不敢太嚣张,今日可巧落下老太太一人,自然想著法的欺凌,谁知正被连愚山碰上。
云珞道:“你是堂堂太守之子,他们也敢打你?简直无法无天!”
连愚山小声道:“没,他们……不知道。”
云珞瞪大眼睛道:“你干吗不表明身份,竟由著他们动手?”
连愚山道:“不是。我、我没来得及说……”
其实连愚山性格单纯,为人正直,素不喜以身份压人。他父亲也总是告诫他要为人谦谨,不可因为自己是太守之子、宰相之孙便骄傲自满。所以他随父母来到宾州四年,很少在外宣扬自己的身份,因而认得他的人少之又少。
云珞也知道他的为人,叹了口气道:“你这个书呆子。”
那些泼皮听说自己打的竟然是本州太守的儿子,个个面如土色,连连向连愚山告饶。
连愚山也没太为难他们,只是警告他们再不可欺负老太太一家,横行乡里。
龙少英那边匆匆忙忙停了船赶到这边来时,事情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见云珞正拉著一黄衫公子的手远远离去。
龙少英叫道:“洛云!洛云!你要去哪里!?”
云珞恍若未闻,和那黄衣公子拐过桥头,渐行渐远。倒是他身後的喜丸回过头来望了一眼,冲龙少英抱个拳,挥挥手,示意他们不回去了。
龙少英嘀咕道:“就算要给我和柳姑娘制造机会,也用不著这麽快吧?至少把落脚的地点告诉我啊。”
不过龙家是江南望族,对江南这几个州县都十分熟悉,算得上是地头蛇,要找到云珞也不是什麽难事。因而抱怨了两句,便赶紧回画舫上去找柳春意了。
云珞拉著连愚山的手,一路上一边走一边看著他笑。
连愚山一直低著头,几次偷偷去瞥云珞都对上他的目光,不由更是羞赧,脸色更红。
两人就这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糊里糊涂地走了好长一段路,喜丸看看天色不早,终於忍不住道:“少爷,连公子,咱们这是去哪里啊?”
云珞停下脚步,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连愚山。
连愚山抬起头看看四周,茫然地道:“我们怎麽走到这里来了?”
云珞道:“我不知道啊。我是跟著你走的。”
连愚山道:“啊?可是,可是我是跟著你走的……”
云珞笑道:“我初来乍到,又不认识这里,你跟著我做什麽。”
连愚山尴尬地道:“那、那我们去哪里?”
云珞笑眯眯地望著他:“你是东道主,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连愚山想了想,问道:“太、嗯,你、你们来宾州,住在哪里啊?”
云珞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喜丸在旁边道:“连公子,我们今天刚到宾州,还没来得及找住宿的地方。”
云珞立刻道:“去你家吧,不过最好不要让连太守知道我的身份。”
连愚山道:“我父亲母亲回晋州的乡下老家扫墓去了,现在不在府里,待过了清明节才回来。”
云珞听後大喜。现在是三月初二,待初八过完清明节,从晋州返回宾州至少还有半个月时间,那他岂不是可以和小书呆肆意相聚?
连愚山见他喜形於色,脸上一红,心里却也是暗自高兴。
喜丸笑道:“如此正好,倒省了我们的盘缠。”
连愚山带云珞回家。云珞见府第朴素大方,陈设简单优雅,只是诺大的几个院落,仆役却只有三三两两。
连愚山道:“家父不喜铺张,又好静,所以除了管家陈伯,家里没有几个仆役,只怕服侍不好你。”
云珞不在意地道:“哪里有那麽多事。”
喜丸忙道:“不是还有我麽。”
陈伯出来迎接客人。这是除了阎志,连愚山第一次带朋友回来住,不由上下把云珞打量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