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宫衣

作者:雪满梁园

延平王心下清楚,弯了右手食指中指,在地上轻叩了两下。赵一鸣会意,进宫去了。

赵一鸣被李康带进书房,右相却也坐在里面。赵一鸣见礼之后,便将延平王不尊军令等事皆禀报给了皇帝,又道:“臣只得对王爷行了军法,特来向陛下请罪。”

沈宗文见皇帝脸上煞是难看,半日不语,看了自己一眼终是强压怒气道:“延平王虽是国家亲王,在军中亦是赵大人属下,赵大人如此处置并无不是之处。”又道:“二位爱卿先退下吧,朕略感不适。”说罢拂袖而去。

沈宗文看了赵一鸣一眼,微微一笑,便也出去了。

延平王躺在自己帐中,身上痛得难耐,心中亦焦急皇帝和赵一鸣之事,只是不得安生。如是辗转,终是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二十一)

延平王醒转之时,已是次日晌午,抬眼一望,竟躺在自己府中。心下奇怪,忙叫到:“来人。”

一绿装女子匆匆入内,延平王问道:“碧罗,是谁送我回来的?”

那女子却喜极而泣,向外厅叫道:“陛下,王爷醒了!”

延平王听得那声音,心中一惊,叫道:“玉衣?!”

说话间皇帝已快步走到延平王塌前,喜道:“玉郎,你真是吓死三哥了。”又问道:“此刻觉得如何?”

延平王见二人皆在,心中亦有了大概,但亦不答皇帝问话,只是急急问道:“沈宗文他。。。”

皇帝静静望他,笑道:“事已定矣。”

延平王心中一松,便觉得陡然放低了千钧重担,喜到极处却再说不出半个字。

皇帝扶他躺好,又亲自端了汤药喂他,一面将昨夜之事娓娓道来。

原来昨日赵一鸣进宫向皇帝禀告延平王一事后,沈宗文一面暗调京郊卫军进城,一面教赵一鸣集结禁军,只待亥时便兵谏逼宫。

不想走到成德门时,便被赵一鸣的禁军反戈一击,沈思及随从的卫军统管等尽数皆被拿下;赵一鸣接着不动声色,兵压皇城,待得沈宗文插在御林军中的几个统领去开宫门时,将他们捉了个正着;这才调头转回相府,拿了沈宗文全家。

皇帝又笑道:“如今他正在刑部狱中,此次却是再难逃出生天了。朕等了六年,终是等到了今日。”

延平王望着皇帝和他身后玉衣,只觉天地之间,只剩一片安乐祥和,此心再无牵挂。

皇帝见延平王已无大碍,嘱咐了太医几句,便欲回宫。

玉衣朝他福了一福,道:“陛下,奴婢想留下来照看王爷。”

皇帝看她一眼,心中略感诧异,终是笑道:“好吧,你等他好了再回宫吧。”

玉衣望着皇帝身影远去,回过头来望着延平王。

延平王轻轻叫了一声:“玉衣。”

玉衣向他微微一笑,心道:“原来最后便是这样。”朝他走了过去。

皇帝回到宫中,思想半日,对李康道:“随朕去趟懿德宫吧。”

端妃早已拔了簪环,只是一身素衣。见皇帝进来,上前施礼。

皇帝见她如此,心下亦是难过。道:“朕过来看看你。你不必如此。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这不关你的事。”

端妃微微笑笑,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臣妾?”

皇帝温言道:“不过是降作婉容,改居偏宫。朕。。。还是会去看你的。”

端妃轻轻一笑,只是静静问皇帝道:“谢陛下天恩。”又道:“陛下,臣妾只想问陛下一句话。陛下对臣妾说了七年的话,有没有过一句是真心的?”

皇帝沉默良久,终是开口道:“朕不知道。”

端妃的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容,望着皇帝的眼神又是温柔又是凄凉,半日方道:“有了陛下这句话,臣妾此生便无憾了。”

连着十数日来,皇帝只是忙着肃清沈宗文的余党。待得手头事情稍缓,延平王亦已大安,已经是小年了。

这日一早延平王同玉衣一道进宫,兄弟二人只是说了半日的话。皇帝见玉衣一身银红锦缎宫装,髻边簪的便是延平王所赠的那支玉簪,脸上浅笑,只是立在一旁听他和延平王说话,只是觉得无比陌生。

留着延平王吃了晚饭,笑对他道:“待得沈宗文此案一毕,太傅之冤即可昭雪。到来年春上,朕就将玉衣封做延平王妃,玉郎可满意?”

延平王笑道:“太傅如今不在,玉衣的嫁妆还是要算在皇兄的头上。”

皇帝笑道:“嫁妆朕早给她了,怎么她没跟你说?”

延平王奇道:“什么?”

皇帝笑道:“朕就叫她带着那‘慎之审之’到你王府中去。就她那个性子,只怕你日后时时要用得着的。”

延平王笑道:“皇兄什么时候就变得如此铿吝啬?”兄弟二人只是相视而笑。

待得延平王走后,皇帝望着空荡荡的书房,只觉着天地之间,自今日起,再无可以阻挡自己前行之路的障碍,亦再无凌驾于自己之上的势力。只是不知为何,心中却空落落的,只是觉得孤寂。

皇帝忽然叫道:“李康,将朕书架下面的那只箱子搬出来。”

李康问言入阁,从架下找到了箱子捧给皇帝,皇帝点头道:“你出去吧,朕要自己待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