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珠何须椟

作者:酥油饼



    屋子里钻出来一个老妪,灰发伛偻,笑容古怪,望向他们的目光仿佛带着针,只是看到少女时才稍稍收敛,陪笑道:“九姑娘,又送人来啊。”

    九姑娘不理她,径自转身对端木回春一努嘴巴,道:“走。”

    端木回春看了看被留下的人,暗暗庆幸自己念了那个几个字。若是没猜错,这些人留下来应当是做苦活,而那个老妪只怕是管事。他半生跌宕,好人坏人君子小人都见得多了,一看便知那老妪并不好相与,能远离她自然是千好万好。

    他拖动脚镣跟在九姑娘后头。沿路花香,他闻得多了,便觉得喉咙奇痒难忍,忍不住咳嗽起来。

    九姑娘听得直皱眉,突然转身搭住他的脉搏。

    端木回春心头一惊,急忙将丹田中硕果仅存的真气散开来。

    九姑娘手指在他的脉搏上停留好长一会儿,才舒展眉头,放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端木回春暗松了口气。

    路越走越宽,竟又回到雕栏玉砌的阁中来。

    九姑娘在一处庭院前驻步,指了指上面的牌匾。

    端木回春轻声念道:“异客居。”

    九姑娘满意颔首,领着他朝里头走去。

    异客居里的布置越发讲究,有几处竟是仿照山川名胜。譬如,缩小的隐仙岩,他想起当年上武当山为凌云道长贺寿,又对比眼下困境,不由百般滋味上心头。

    九姑娘走到一处两层高的竹前,停住脚步,抱拳高声道:“阿九求见姬公子。”这几个字倒说得字正腔圆,显是经常练习。

    门咿呀一下开了,出来一个梳飞天髻的宫装少女。她走近两步,便捂着鼻子娇嗔道:“呀。九姐姐,你从哪里弄来这么一只猴子?”

    端木回春自小到大还是头一回被人叫猴子,目光不由移到别处。

    九姑娘道:“他,识字。”

    宫装少女道:“识字也不成,他当公子的书童,只怕刚走近些,公子就捂着鼻子跑啦!”

    九姑娘皱眉。

    宫装少女忽而笑道:“我说笑的。九姐姐挑的人必然是好的,我欢喜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嫌弃?我不耽误九姐姐做正事啦。喂,臭猴子,跟我来,我带你去洗洗。”

    端木回春默不吭声地跟在她身后进了屋。

    一关上门,宫装少女的脸立马拉下来了,“臭东西,不嫌脏,还来我们异客居,不要脸。”

    端木回春既不愿与女子计较,更不愿以此事与女子计较,干脆装聋作哑到底。

    “看不出你这人还有几分骨气。”宫装少女扭腰朝里走,“罢了,跟我来。”

    端木回春一言不发地跟在她后头。

    长廊走尽,至木桥上,宫装少女突然旋身,脚尖在端木回春旁轻轻一点,转到他身后,抬脚便冲他的屁股踢下去。

    端木回春从她转身起便知道她要做什么,因此在她抬脚刹那,便放松身体,顺势跳进水里。铁链到了水里拖着他的身体下沉,幸好池水很浅,端木装腔作势地扑腾几下便站住了。

    落水声又惊来一个少女,竟与宫装少女一般模样一般打扮,只是宫装少女穿的是黄衫,她穿得是绿裳。绿裳少女指着黄衫少女,怒道:“阿佩,看你做的好事!将池水弄脏了,看公子不罚你。”

    阿佩鼓掌道:“我看他太脏,怕污了公子的眼睛,才让他下去洗洗的。”

    “胡闹。”一个锦衣青年缓步走来,羽冠玉面,俊秀异常。

    端木回春心中一凛。绿裳少女来时,他还依稀听到脚步声,但这锦衣青年便是来到面前,也毫无声息。这固然是因为他失了内力,耳目无法与往常相比,却更说明此青年武功之高,只怕还在他之上。

    “公子。”阿佩与绿裳少女不敢再闹。

    锦衣青年道:“还不扶这位公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