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姝

作者:风流书呆



    “母妃,儿臣不是一时冲动嘛。后来儿臣也想明白了,只打算吓一吓他。母妃,儿臣知错了,还是母妃最好,什么烂摊子都帮着儿臣收拾,若没有母妃,儿臣可该怎么办呢。”八皇子立刻搂住她一只胳膊,又是撒娇又是装乖卖傻。他知道,母妃最喜欢的就是自己对她的亲近与依赖,这才是他胜过老七的真正原因。

    双雪殿内,七皇子的双手已经包扎完毕,太医正剪去有姝身上的毛发,为他清理伤口。

    “你轻点,别弄疼他!”七皇子轻轻-握着有姝前爪,一瞬不瞬地盯着太医动作。

    “本宫让你轻点没听懂吗?有姝在发抖,他疼!”他脾气极为暴躁,有姝只要颤抖一下,他的神经就会断裂一根,若非双-腿残疾,早把这庸医踹出去了。

    太医连忙跪下告罪,辩解说自己只会帮人看病,不懂医治猫狗。

    七皇子用阴冷的目光盯视他,既不搭理,也不叫起,许久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把有姝捧住,贴合在自己脸颊,另一只手却猛然捶打桌面,低声怒吼,“滚!给本宫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在双雪殿!”

    主子,你受伤了!绒毛被剪得七零八落的有姝连忙挣扎起来,想扑下去看看他流血的拳头。七皇子立刻把手藏进袖子里,柔声安抚,“我没事,别担心。”末了冲跃跃欲试的小顺子下令,“你来替有姝治伤。你们应该有学过?”他无法信任太医院或双雪殿里的任何人,现在只能依仗新来的这位。

    “启禀殿下,奴才最擅长为小猫小狗治病疗伤。有姝看着狼狈,却只是皮肉伤,抹了药很快就好。”小顺子边说边接过有姝,麻溜地处理伤口。

    七皇子见他果然能干,这才暗松口气,面上柔情满溢,心里却闪现无数血腥而又残忍的念头。他从未如此挫败、无助、愤怒过,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连杀人的心都有了。待到来日大权在握,即便扒了姬永夜的皮,抽了他的筋,再将之挫骨扬灰也难消他今日之恨。

    思忖间,大宫女端着一碗药进来,仿若无事地道,“殿下,该喝药了。”

    七皇子淡淡开口,“先放那儿,把本宫的马鞭拿过来。”

    宫女放下-药碗,疑惑道,“您要马鞭干什么?”却还是走进内室,取来马鞭。

    “跪下。”七皇子接过马鞭,嗓音转为冷沉。

    大宫女心知他要秋后算账,不禁露出怨愤的神色。

    “你是本宫的奴才,本宫让你跪,你就得跪,若是不乐意,本宫便去回了父皇,让他帮你换个差事。”

    大宫女悚然一惊,连忙跪下了,心道七殿下素来懦弱,脾气也十分温和,即便教训人也不过抽几鞭子,没甚大碍。她差一点就忘了,慧妃虽然掌了金印,头上却还压着景帝,景帝才是大燕国的主宰,也是七殿下的依仗。不过那又如何呢?他万万想不到再过不久,自己就会没命吧?

    思及此,素来不把七皇子看在眼里的宫女这才找到一丝平衡,略微垂头以掩饰不屑的表情。少顷,她听见七皇子徐徐说道,“本宫不是残暴之人,不会平白无故杖毙谁,今日赐你一鞭,好教你记住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谁又能操控你的生死。”

    不过一鞭而已,果然是妇人之仁!宫女轻蔑地暗忖,心下也大松口气,却哪料七皇子竟抬起手,狠狠在她脸上抽了一鞭,带着倒刺的鞭身将她额角、左眼、鼻梁、嘴唇,连同下颚的皮肉剐走一层,形成一道深可见骨、斜切面庞的伤口。眼睑的皮肤本就最轻薄脆弱,此时已全被切开,露出一颗鲜血淋漓的眼珠,宫女捂着快脱眶的眼珠惨叫,心里满是不可置信与惊骇。

    原来所谓的妇人之仁竟是如此。他这一鞭,直接毁掉了宫女的视力、容貌,以及前途。就算慧妃再倚重她,在对方知晓自己太多隐秘,又没了利用价值的情况下,定会斩草除根。

    七皇子哪里懦弱?哪里温和?他也有暴戾狠毒的一面,更有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只是未曾展露罢了。此时此刻,大宫女才堪堪意识到,自己太过看轻了七殿下,再要求饶已经晚了,只要被抬出双雪殿,她唯有一死。

    她开始痛哭、哀嚎、告罪,甚至想把慧妃的算计和盘托出,好叫殿下给自己指一条生路,却被忽然走进来的两名太监拉了出去。方才冷眼旁观的一众宫人陆陆续续跪下,显然都被吓坏了。

    七皇子拂落桌上的药碗,命令道,“要跪就跪到本宫面前来。”见有姝被碎裂声吓得一抖,连忙去轻揉他毛茸茸的脑袋。

    有大宫女作为前车之鉴,众人不敢抗命,一一挪到近前,忍痛跪在碎瓷片上。殿内响起接二连三的抽气声,药味与鲜血融合,形成一种令人倍感昏沉压抑的氛围。

    小顺子已把有姝包扎好,小心翼翼地放入七殿下怀里。一人一狗立刻抱在一起,你舔舔-我嘴唇,我亲-亲你鼻尖,眼里全都噙着泪珠。这一幕令小顺子百感交集,也令匆匆走入大殿的景帝红了眼眶。

    那探子果然很会办事,已把方才的一切详细禀报,连同诸人是什么表情、动作都没遗漏。景帝久居高位,自是见过许多鬼魅伎俩,很快就想明白慧妃与老八为何要如此对待老七,更对当年之事产生了怀疑。

    本来怒火狂炽的他,在看见儿子和小狗的惨状后忽然变得极为颓唐。枉费他自诩慈父,却一直忽略了老七的处境。他哪里是慧妃与老八的亲人?而是他们的绊脚石。在这世界上,最想让老七赶紧去死的非他们莫属。

    难怪老七把一只狗当成命-根子一般爱护,那是因为他早就有所察觉了吧?胞弟不是胞弟,母妃不是母妃,他们都是他的仇人,明面上百般照顾,背地里却冷待甚至杀心暗起,除了小狗,他竟连一丁点温暖慰藉都得不到。这些年,他是如何活过来的?又是如何的提心吊胆、如履薄冰?

    而这些隐隐约约的恐惧,他甚至没有地方倾诉,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他,包括这日之前的自己。景帝心痛如绞,快步走过去把儿子抱入怀中。

    “父皇,别压着有姝!”七皇子立即用手格挡。

    “抱歉,父皇没注意。”景帝连忙退开,想去按-揉小狗脑袋,又被儿子挡住,满心的怒气与担忧都被哭笑不得取代。不过他能理解儿子强烈的保护欲。在所有人都对他的生死冷眼旁观时,唯有这只小狗不顾危险地冲上去,它只是他的宠物,而跪在这里的人却是他的奴才。

    临到头,这些奴才连只狗都不如,要来何用?景帝淡淡摆手,“不用跪了,全都拉出去杖毙!”

    众人听了前半句,正准备露出欣喜的神色,下一瞬却齐齐瘫软。恰在此时,慧妃与八皇子闻讯赶来,正想跪下解释,却被景帝沉声打断,“老七朕带走了,他八字太弱,而你和老八又命格太硬,早晚会冲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