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琴何须剑

作者:酥油饼

  他为他放下所有,而对方却放下了他!WWw.shuZhailou.Com 书斋楼

  杀意萦绕于怀。

  这一刻,他恨不得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赫骨已经死在了西羌,死在了他的帐中,死在了传言中。若是这样,他后半生会活在思念和悔恨之中,好过活在对他的憎恨之中。

  “我叫何容锦。”何容锦睁开眼睛,好似看着天花板,又好似什么都没看。

  阙舒道:“为突厥小可汗而重生的何容锦?”嫉妒啃噬着他的心,像一条毒蛇,让他身中剧毒,不可自拔。

  何容锦慢慢地低下头,转动轮椅。

  阙舒一个箭步上前,按住了椅背。

  何容锦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放手。”

  “你不是我。”阙舒的手指猛然缩紧,几乎要将椅背上的木条扯下来,“我不会放手。”

  何容锦双掌在轮椅的扶手上一拍,飞身抓住立于墙角的伞,然后一个空翻跃出窗外。

  “将军!”

  祁翟和塔布跑出来。

  塔布紧张地挡在何容锦身前。

  何容锦靠着墙,单腿立着,眼睛冷漠地扫过两个人,看向那片茫茫水幕。

  阙舒推着轮椅出来,“你回去的时候不见了轮椅,怎么向确珠交代?”

  何容锦没说话。

  阙舒道:“坐吧。”他的怒火似乎已经沉淀下来,他的理智似乎已经回到原地。

  何容锦看了他一眼,翻身坐回轮椅上。

  阙舒突然按住他的肩膀,慢慢地低下头,“来西羌之前,尼克斯力意图行刺本王。”

  何容锦没有任何反应。

  “你不问结果?”

  “既然你站在这里,就说明你没死。”何容锦淡然道。

  阙舒道:“你为何不问他死了没有?”

  何容锦道:“他若不想死,便不会死。”

  阙舒道:“你这么笃定?”

  何容锦推动轮子。

  这次阙舒没有阻拦,爽快地松开双手。他看着那个支起伞,与轮椅一起慢慢没入雨幕中的身影,缓缓道:“以前中原有皇帝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很快,就会有一个西羌王为博将军回头,兵戎见突厥。”

  车轮没有停,一点点消失在视野之中。

  祁翟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低声问阙舒道:“王适才所言,应该是戏言吧?”

  阙舒看了他一眼,低头抚摸戴在拇指上的翠玉扳指。

  祁翟脸色难看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阙舒才叹气道:“本王也不知道。”

  祁翟道:“请王顾念西羌百姓与士兵的性命,不要轻启战端!”

  阙舒道:“这世上,只有这个人能轻易破本王固若金汤的盾,也只有这个人能轻易让本王变成无坚不摧的矛!”

  祁翟闻言眉头越发紧锁,眼中俱是忧虑。

  何容锦回到住处,这才发现自己拿回来的伞竟然不是之前确珠给的那把,而是阙舒手中那把。他将伞放在角落,推车回到床边,慢慢地躺上去,闭上眼睛默默地盘算着日后的计划。

  若非他自断一腿,此时应该已经逃出升天了。可惜,这次他作茧自缚了个彻底!

  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何容锦皱了皱眉,翻身朝里装睡。

  “大白天的你睡什么?”额图鲁推他房间的门比推自己的门更娴熟,“小可汗回府了,正要找你。”

  何容锦坐起身,“何事?”

  额图鲁道:“我怎么知道。你拖拉什么,还不快走?”

  何容锦慢慢吞吞地坐上轮椅,又慢慢吞吞地推着轮椅到屋角边拿起伞,正要继续慢慢吞吞,旁边的额图鲁已经看不下去了,推着他的轮椅就往书房里跑。

  何容锦及时打开伞遮住自己大部分的身体。

  到大厅时,额图鲁已经成了落汤鸡,何容锦却只湿了裤脚和鞋子。

  确珠正坐在书房中奋笔疾书,听到声音只是略微点了点头,然后停下笔,将洋洋洒洒写了大半张的纸揉成一团,丢进篓子里。

  何容锦疑惑地看向额图鲁。

  额图鲁却故意看向别处。

  确珠道:“西羌使节今日过得如何?”

  何容锦道:“煮了一壶茶。”

  确珠道:“无论如何,我们必须确保西羌使节在此宾至如归。”这句话他不是第一次交代,可语气如此郑重还是头一次。

  何容锦道:“是。”

  确珠对额图鲁道:“你先下去吧。”

  额图鲁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愤愤地瞪了何容锦一眼,才不甘不愿地出门。

  “阿力普已经到了京都。他纠集了几十位大臣联名弹劾密加叶护。想必无需两日,京都便会掀起腥风血雨。”他双手负在身后,神色看上去十分吃力,“这个时候,边疆便不容有半分差错。”

  何容锦道:“从京都到两国便将尚需时日,即便使节想趁虚而入,也没有足够的时间。”

  确珠道:“或许,他们等不及使节回去就动手呢?祁翟虽然是西羌重臣,但比起肥沃的土地,这个重臣也并非是并不可替代的。”

  重臣不是不可替代的,可西羌的王却是不可替代的。

  但这句话只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并没有说出口。就如阙舒自爆家门时,他不动声色地将阙舒改成了锲宿一般,即使他们之间发生过那么多不堪回首的往事,在触及到关乎他性命安危的事情时,他仍会自觉地将他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毕竟今日浑魂王不止是浑魂王,更是西羌的守护者。

  “为调节密加叶护和阿力普的纠纷,我这几日只怕难以兼顾府中事务,尤其是招待使节之事,只能要你多辛苦了。”

  何容锦道:“是。我一定竭尽所能。”既然免不了碰撞,那么他只能尽力让双方挪开方向,将碰撞的伤害减到最低。就如两艘正面相对的船,产生一阵免不了的摩擦之后,各行各路。

  12、刻骨铭心(二)

  信中所书言简意赅,信中所表却惊心动魄。

  祁翟将信重新折好,放在香炉里看着它燃成灰烬,才转头看坐在榻上出神的阙舒,“突厥内乱,祸福难料,非久留之地。王,我们还是趁内乱将起未起之际,先行离开吧。”

  阙舒将目光从天边那轮双色虹彩中收回,淡然道:“你们之中,有谁可制住赫骨?”

  祁翟一怔,看向王宫卫队队长塔布。

  塔布慌忙摆手道:“我我我,我不行。大将军武功出神入化,入千军万马如入无人之境,又是尼克斯力的师兄,我万万不是对手。”

  阙舒道:“本王看你推托的功夫倒是出神入化。”

  祁翟见阙舒面色不愉,道:“既知将军在突厥境内,我们不妨以退为进,先回西羌再徐徐图之。”

  “他若跑了呢?”

  “这……”

  “人海茫茫,本王从何处徐徐图之?”阙舒顿了顿道,“何况,是你建议本王借出使之名来突厥找他,该不会只想了找,没想找到之后该如何吧?”

  祁翟沉吟片刻道:“不可力敌,智取如何?”

  阙舒眸光一闪,“如何智取?”

  祁翟道:“怕是要兵行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