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

作者:星炀

我是在绿灯亮起过人行横道的那一瞬间看到他的。他挤在迎面而来的人群中。我们的眼神一直交织着,直到擦肩而过。没有理由的,我就是看到了他,只看到了他──确切地说,是他的眼睛。

 浅浅的褐色,虽然飘着细雨,但在午后的阳光中还是看得很清楚。我总是容易被美丽的眼睛吸引。

 当然这只是无数个擦肩而过中的一瞬,并没有更多的意味。我头也不回,继续走着,漫无目的地。雨很快就停了。太阳雨的时间总不会太久。初秋的阳光很舒服,笼罩着人,惬意而悠闲。

 就这样走到世界的尽头也不会觉得累吧。我舒服地叹着,在走过“FREE”专卖店的拐角处停下来,回头:“为什么跟着我?”

 他真的是个漂亮的人,除了有双美丽的眼睛,细白的皮肤和精致的五官都很能引人遐思。我们身高应该差不多,我平视着他的眼睛,没有任何勉强。他楞了一下,很快就露出了狐狸一样的微笑:“因为你看起来也很无聊啊。”

 也?这么说,他“也”无聊?“这关你什么事?”我冷笑。通常我对漂亮的人都没什么好态度,尤其是比我漂亮的。

 “NO,NO,NO,你错了。其实,很重要。”他竖起食指在我面前晃着,脸慢慢地凑了过来“两个无聊的人在一起,可以做些不无聊的事啊。”

 看他贼贼地笑着,我脑袋里马上拉起了警报。这种事碰得太多,我已经学会提防。尽量不露声色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他喷在我脸上的气息。

 “哼,不好意思,我没有兴趣。”我不甩他,转身就走。“啊…你怕我?”他跟在背后说,声音里流露出莫名其妙的幸灾乐祸。

 “随你怎么想。”我没有上当,头也不回地走着。“哼哼,你这个人…很够味儿。”他开始快乐地说。我不理他,继续加快脚步,直到后面没有了声音。我想他应该觉得烦,放弃了。

 偷偷借着商店橱窗的玻璃向后看,确实没有人,才终于喘了口气,恢复到全身放松散步的状态。不是怕他,但必须承认,他对我有强烈的存在感,让我神经紧张,没有原因。

 慢慢地踱着步,几乎没有停下地走遍了半个城市,终于在黑夜降临时回到家,全身酸痛。“你还真能走。”一个声音在我刚要开门的时候从背后响起,我条件反射地转过身,又是他!“什么意思?”

 我用极危险的口气说,阴冷而不快“你什么时候又跟上我的?”以为甩掉了他之后就安枕无忧的我根本没想到会有再次相遇的可能,毕竟大家连认都不认识,不是吗?“我没有‘又’跟上你呀,我可是一直都跟着你的哦。”

 他像是被严重忽视了而委屈地说,边说边走近我。“不可能。我没有听到你的脚步声。”我皱眉,非常不愿相信有人跟着我一整天,我却什么都不知道的事实。

 他笑着,诡异极了:“因为──我不想让你听到啊。”我开始谨慎地后退:“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虽然这种问法很没创意,而且通常都不会得到什么满意的答案,但事情有点不寻常,我宁愿遵循普通实际一点的方法。“我说过啦,我是个和你一样无聊的人啊,想找你做点不无聊的事嘛。”他的笑容越来越大,看到我的紧张,他似乎很开心。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他看向我家的门。“你到底想要什么?告诉你,我什么都没有!”我生气地大叫,这个人太奇怪了!只因为我在过马路时看了他,就要和我扯上关系吗?那以他的外貌,岂不是要每天都很忙?

 忽然眼前银光一闪,我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冰凉的东西架在我的脖子边。“喂──”我斜眼看了看,是一把细长的短刃,以触感来判断,应该是极锋利的。

 “我这么辛苦陪你走了一整天,你却老要我说重复的话,真是讨厌!”他用和行动完全相反的委屈语调说“现在,让我进去歇歇脚总应该吧?”

 我咬咬牙,瞪着他,转身开门。他继续在背后用刀架着我,跟着进门。“还不错嘛!”他说“我还以为会乱得像个狗窝呢!”

 “多谢夸奖!”我没好气地回答“现在可以把这东西拿开了吧?”“啊,当然。”他爽快得让我措手不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我的床上。“我要果汁,谢谢。”他自在得完全像是这个家的主人,而我,充其量只能算个佣人。

 “我这里没有果汁,小朋友。只有罐装咖啡和啤酒,要还是不要?”我细细打量着他那身简单的衬衫配牛仔裤,猜测那把刀他是藏在什么地方。

 “那就咖啡吧。”他开始横躺在我床上,似乎真的累了。我认命地去做个好主人,结果等我拎着咖啡回来时,发现那张床上空无一人!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看了又看,的确是没有。刚才…那个人…刚才的确是有个人跟着我回来,对不对?那个人刚才还躺在这张床上问我要咖啡,对不对?我确信这不是幻觉,可是,现在,人呢?这里是单身公寓,只有一间房,剩下的就是厨房和浴室卫生间。

 厨房靠近门口,我刚才就在那儿,可没看到任何动静啊。难道他不是从门口走的?这可是五楼啊!我赶紧打开一边窗户往下看。

 倒不是担心他,而是从这么高的地方下去,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难保警察不找到我头上来。这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黑锅嘛!我根本不认识他,如何去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过他看起来神神秘秘的,或者,有另外的妖法也说不定。这是幢旧楼,楼下的很多住户都搬走了,下面黑呼呼的,虽然看了很久,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让老天保佑…“你在看什么?”

 从另一边窗户伸出个脑袋,是他!笑嘻嘻地也学着我往下探。“喂!你──”我赶紧缩回来“你刚才到哪儿去了?”

 “洗澡啊。”他非常理所当然地回答,我才发现他身上穿着我的浴袍。“怎么?担心啦?”他像是忽然领悟到什么,贼贼地笑开了。“是啊,我担心你洗劫了我家然后跑了!我担心得要死呢!”我愤愤地吼,这个混蛋!

 “呵呵,你家有值得洗劫的东西吗?”他不以为意地再次走到我的床躺上去。“我只是觉得太累,去洗个澡而已,别担心。喝的呢?”他靠在床边悠闲地问。

 “给你!”我用力扔过去,真想砸死他算了!没想到他随手一抄就接到了。没能伤到他分毫,让我既生气又泄气!但是他拿着那罐咖啡,却只是看着,沉默了好一会,忽然抬头说:“我又不想喝了。给我杯水好吗?”我想冲过去掐死他!

 “喂,这是我家好不好?拜托你…”“知道了知道了…小气鬼!”他不耐烦地嘟囔着,站起来“厨房在这边对吗?”

 他自顾自地越过我走过去。面对这么厚颜无耻的人种,我简直为之气结。“喂,你要呆到什么时候?我家什么都没有,拜托你快点走,OK?”

 他接了杯水,靠在流理台边喝,边似笑非笑地睨着我:“今天走了这么久,不累吗?快去洗个澡。放心,我很快就走。”

 呃?他的爽快总是来得这么突然。这个人,只是想来我家洗澡喝水的吗?我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拿了换洗的衣服进浴室。

 浴袍还在他身上,又不能不近人情地让他当场脱下来!可恶!我把他放在浴室的衣服拿出来扔在沙发上,认真地重申一遍:“快走!马上!希望我洗完出来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我家!”

 他点头,我信了,才放心地进去洗澡。结果,等我洗完澡出来──“喂,你──”我冲过去从床上揪起看起来已经是睡着了的他“你答应过我什么?!”

 “…”他俨然已经睡得云里雾里,只睁开一条细缝看我,嘴巴动了动,可是声音太小,我只得凑过去听:“我们认识吗?”

 “你说呢?!”我火大地叫,原来他也知道这一点啊?我还以为他当他是我的青梅竹马呢!一切都这么自觉!但是好不容易听到他下面那句,却让我想杀人!他居然懒懒地回我:“那干吗要信我?”

 然后头一歪,继续睡。听他说的,好象我就是个活该给劣质叔叔骗的呆笨小孩!“你!”我差点没闭过气去!我不会就这么放过他的,我…一道冰凉的感觉重现我的颈畔,他手持短刃,却依然闭着眼睛,像梦呓般:“我睡不好的话脾气也不太好哦。”

 这个混蛋居然把那东西一直随身带着?!我狠狠地瞪他,如果把那张可恶的脸能瞪出个洞来,我一定马上冲出去对月高歌感谢上苍!“别瞪了,上床睡觉吧。”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像是很随意地把手往被子里一收,顺势将短刃收了回去。

 只剩下无奈而又可悲的我杵在那儿。我为什么要跟一个陌生人挤在一起睡?但是就因为这样而要我去睡沙发就太没立场了。看他好象真的睡着了,才小心翼翼地从另一边上了床,在远离他的床边躺下。

 实在没什么力气去防备他了,以他的身手,要做什么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既然到目前为止他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举动,那我也只好让自己相信他真的只是想找个住处而已吧。我把灯关了。刚合上眼,就感到床的那边有异动──他靠过来了。

 我马上连寒毛都紧张起来!他靠得很近,翻了个身正好把手臂横过我的胸口。喂!我可没有和男人抱在一起的兴趣!我吓得睁开了眼睛,正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眸子。

 窗外的月光洒得屋里满是的,我们都看得清彼此,但是为什么我反而希望现在越黑越好呢?我宁愿没看到他那张诡异的笑脸!“干、干什么?”我吞了吞口水。他像根本没听到,径自用手抚过我的眼睛:“漂亮的眼睛…”

 喂喂,那是我的台词…“还有好看的鼻子”他的手指一直往下走“特别是…还有我喜欢的唇…”

 咯!我的呼吸滞了一下,他有大半个身子压在我身上,我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脸慢慢地压下来,喂!

 等等…他轻轻地吮着我的唇,然后慢慢地将舌头伸进来…在我快要窒息的时候,他终于把脸移开了。我吃惊地捂住嘴,不敢相信刚才居然被男人吻了──我的天!他满足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笑得极灿烂!

 “睡吧。”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他舒服得像抱着个绒毛玩具似地揽着我,还把头搁在我的脖子边,平稳的呼吸扫在我的颈际,倒也不是很难受。

 只可怜我饱受惊吓,除了唇上残留的来自他的温度,其它的已经失去了完全的感觉,只能僵在当床。这个强行住在我家,还抢了我价格昂贵的吻的强盗到底是谁?

 “现在有请曹非先生上来领取一等奖的380万元奖金…”我满怀激动,兴奋地正要上去,忽然感觉有人摇我…“小非非,小非非,起来了,亲爱的小非非,快点…”

 “别摇,别摇,别摇我…”我大叫一声,生气地睁开眼,那个打扰我发财的不要命的混蛋是--“小非非,起来了啦。”就看到那张杀千刀的脸在我面前晃。

 “又是你!”我伸手掐住他的脖子“还我的钱来!”他倒顺势倒在我的身上,头正好搁在我脑袋旁边。“好啊,多少?”他模糊不清地说着,趁机在猛亲我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