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天道:“此去大康路途遥远,加上天气渐渐变得炎热,想要保证公主遗容不腐,还需要向陛下借一样东西。”
薛胜康道:“石宽,马上去准备一口上好的寒玉棺,再去将冰魄定神珠取来,即刻送往起宸宫。”冰魄定神珠置入尸体的口中,可以确保尸体百日不腐,而寒玉棺更是用大雍冰雪城特产的千年寒玉雕琢而成,用来储存尸体,可以历经百年,容貌依然栩栩如生。这两件东西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薛胜康毫不犹豫地就送给胡小天,不仅仅是出于对他解除自己病痛的感激,更是因为在安平公主遇刺一事上的歉疚。
“是!”
胡小天看到薛胜康如此痛快,不但答应赠给他们冰魄定神珠,而且还附送了一口寒玉棺,心中对这位大雍皇帝也多了几分好感,又道:“小天还有个请求,恳请陛下早日查清真凶,将之绳之于法,这样我家公主也可瞑目九泉……”说到这里眼圈又是一红,胡小天现在已经是彻底入戏,举手抬足,拿捏的分寸都是恰到好处,以薛胜康之能也看不出他的破绽。
薛胜康道:“你不必担心,安平公主不仅仅是大康的公主,也是朕未过门的儿媳妇,无论是谁胆敢在雍都行刺,都是跟朕作对,朕就算将雍都掘地三尺,也要将杀手找出来。”
“多谢陛下!”
“你打算何时护送公主的遗体回去?”
“当然是越快越好!”胡小天也担心夜长梦多,按照他的打算现在能离开雍都最好,不过现实摆在面前,必须要将一切安顿妥当才能离开,最早也要在明天清晨了。
薛胜康道:“朕会为你安排好沿途一切,还会派人专程护送你等返回大康。”
既然薛胜康答应了自己所有的要求。胡小天也不能装傻,毕竟人家请他过来不仅仅是为了安慰他,而是为了复诊,胡小天为薛胜康检查了一下刀口,这皇帝的恢复速度也称得上是神速,短短两日刀口就已经完全愈合。
胡小天帮助薛胜康将缝线拆除。做完这件事最后,他并没有在宫内逗留,即刻向薛胜康辞行,随同石宽一起去取寒玉棺和冰魄定神珠。
薛灵君却没有选择和胡小天一同离去,她还有些话需要私下对皇兄说。
薛胜康道:“朕有两日没有出门了,皇妹,不如陪朕去外面走走。”
薛灵君点了点头,陪着他一起离开了勤政殿,来到后方的小花园。花园并不大,宫墙高阔,站在其中反倒有种局促的感觉。薛胜康负手望着头顶阴沉的苍穹,他的心情也是一样的压抑,深深吸了一口气,将两肺尽可能地扩张开来,然后他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气闷的感觉稍稍减轻。低声道:“你怎么看?”
薛灵君道:“我去起宸宫的时候,正遇到道铭将霍胜男和她的手下抓走。道铭看来非常伤心,要亲自调查龙曦月被暗杀之事。”
薛胜康没有说话,双手在背后用力握在一起。
薛灵君道:“霍胜男毕竟是尉迟冲的干女儿,也深得母后的喜爱。”
薛胜康道:“尉迟冲现在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你猜他会不会出面向我求情?”
薛灵君道:“应该不会,反倒是母后可能会出面干涉。”
薛胜康道:“换成是我你会怎么做?”
薛灵君微笑道:“我不是皇兄。所以我不知皇兄会怎么做。”
薛胜康道:“刚才石宽在朕面前说一定要尽快将起宸宫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你猜猜朕是怎么回应他的?”
薛灵君道:“其实真正查出事情的真相未必是皇兄所愿意见到的。”
薛胜康点了点头道:“朕也是这么想。”他走到水池旁边,望着水池中历历可数的游鱼,低声道:“知不知道朕为何要同意这场联姻?”
薛灵君摇了摇头。
薛胜康道:“和大康联姻乃是皇后提出,她心中究竟打什么算盘。朕岂会不清楚?一直以来淑妃都想让道铭迎娶项立忍的小女儿,朕之所以没答应,乃是因为董家和项家在大雍的影响力全都非同小可,若是让他们两家联姻,彼此的势力肯定会向上攀升一个台阶,朕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安平公主虽然是大康的公主,可是如今的大康已经气息奄奄,她这个皇妹早已没有了昔日的风光。淑妃认为道铭从这场联姻中得不到任何的好处,因为这件事在朕的面前闹过多次。”
薛灵君道:“道铭一向是她心中的骄傲,爱到了极致,难免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她这句话意有所指,明显在暗示起宸宫的这场刺杀很可能和淑妃有关。
薛胜康微笑道:“天下间又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舐犊情深!一旦情深,必然为情所困,又有谁能够保持清醒?”
薛灵君道:“皇兄,为何不早些将太子的事情定下来?”
薛胜康点了点头道:“本来朕也以为此事为之过早,可是这场病后,想法已经有了不少改变。”
薛灵君道:“皇兄究竟更喜欢谁多一点?”
薛胜康道:“谁能接替朕的位子和朕喜欢谁多一些根本没有关系,朕喜欢哪个子女,那是朕心中的私情在作祟,可是这江山不是朕自己的,乃是列祖列宗流血流汗建立的功业,朕无权凭借心中喜好将皇位传给任何人,能担任帝位者,必须要有统领大雍群臣的能力,更要有坚忍不拔的决心,和一统中原的雄心和壮志。”他转向薛灵君道:“照你看,朕的这帮儿子之中,谁更有资格接替朕的位子?”
薛灵君道:“皇兄乃是人中龙凤,恕我直言,我的这些个外甥之中,头脑智慧大都出众,但是若论到胸怀,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能够及得上皇兄。”
薛胜康点了点头道:“最了解朕心思的始终都是你啊,一个成功的帝王不需要超群的头脑,更不需要勇冠三军的武力,真正需要的是胸怀,只有胸怀远大,才能目光久远,一个帝王应当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宽容,什么事情不可更改,应当知道,什么人可用,什么人必须要远离。君王之道实则是用人之道也,一个人的智慧再出众,也比不过一群人的智慧,一个人的武功再强,在万军之中也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薛灵君道:“皇兄既然这样说,想必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标准。”
薛胜康道:“其实本来朕最看好的是道铭,可是在此次联姻的事情上,他的表现却让朕大失所望。一个真正能够成就大事的皇者,怎么可以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指望着一场联姻,指望着依靠其他人的力量方才能成就大业,这样的心态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