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陈恪的意思,是和赵宗绩一起去查办空额,但赵宗绩坚决不同意,笑道:“我一个人来办就成,你现在休假呢,何苦去讨人嫌?”
“无所谓,”陈恪笑道:“这苦差事,还是有人分担着好。”
“不用,”赵宗绩摇摇头道:“你好好陪小妹吧,横竖就在京里,咱们随时联系着,不耽误你出谋划策。”说着笑笑道:“得罪人的事,还是我来吧。”
见他坚决不许,陈恪也就不坚持了。
第二日,赵宗绩便去三衙讨要花名册,陈恪则拉着二郎,跑去苏家后门。
“这样偷偷摸摸,成何体统?”二郎毕竟是个君子,感觉这样不太君子。
“还不是为给你创造条件?”陈恪白他一眼道:“八娘矜持,你也矜持,你俩准备矜持到八十啊?”
二郎没话说了。
等了一会儿,便见苏轼探出头来,看到他们之后,呲牙笑笑,又缩了回去。
又过一会儿,苏家六人组鱼贯出来,陈恪的目光,只落在穿淡粉绣花罗衫、珍珠锦湖绉裙,手持着一柄绢伞的小妹身上。在他的注视下,小妹俏脸微微发红,如淡抹胭脂,一双眸子,却不避不闪,深情似水的回望着陈恪。登时叫他连连感叹,果然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昔日的黄毛小丫头,如今出落成了绝世大美女。
两人相视而笑,一种全然不同于昔日的感觉,在彼此心中氤氲。
陈恪大步上前,伸手拿过绢伞。支开道:“不知小生是否荣幸,为小娘子撑伞。”
小妹甜甜一笑,裣衽一礼,便挽住他的手臂。
亲密的举动是有传染力的,王弗也挽上了苏轼的手臂;史氏亦去挽苏辙的。苏辙面嫩,但也不好让妻子下不来台,只好由她去了。其实在汴京城,像他们这样的男女并不扎眼,就连老头老太还有牵着手走的呢……
八个人。变成了三双,剩下两个就尴尬了去了。二郎的脸变成大红布,只拿眼偷瞄着八娘,八娘羞坏了,低头道:“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了……”转身便要进去。
“别……”二郎一阵热血上涌,竟伸手抓住她的皓腕。
八娘的脸。登时红得像玛瑙一样,小声急道:“快放手……”
“你要是放开来,”陈恪和苏轼一起怪叫道:“我们就鄙视你!”
“一起去吧……”被他们这一激,二郎鼓起勇气,抬头望着八娘。小声央道:“我等你好久了……”
这一声,让八娘娇躯一僵,一颗芳心登时乱作一团。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这是苏轼的声音响起,他缓缓道:“阿姐,人生苦短。你难道要让二哥再等个十年么?”
“我、我……”被弟弟这一说,苏八娘的眼泪竟流了下来。
“不要逼八娘。”陈忱心疼道:“八娘,咱们顺其自然。慢慢来,可好?”
“……”苏八娘把下唇都咬出牙印来了,半晌才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众人登时大喜,有道是‘万事开头难,泡妞更亦然’,往后的路。就不用他们再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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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少了好清静,人多了爱热闹。昨日就说好了。今天要去大相国寺逛庙会,四对年轻人便往在景灵东宫以南,汴河大街以北的相国寺出发了。
大相国寺是大宋皇家的寺院,地有千亩之巨,僧有千名之多,院有多所,周边的附属寺院林林总总,每日佛号声声,霜钟响起连绵不绝,便是汴梁八景之一的‘相国霜钟’也。
但陈恪他们来,并不是为拜佛的。相国寺最出名的也不是香火,而是商业。寺院中万商云集、百货争流,凡是你想得到的、这里都应有尽有。除了做大生意的,还有唱歌唱戏的、耍把戏卖艺的、贩百货卖药的、卖各种各地小吃的,吆吆喝喝、好不热闹。
俗人忙着,梵人们也闲不下。相国寺的和尚们忙着开店,忙着收房租,更有甚者和俗人一样忙着作生意。各色各样的买卖不尽相同,尼姑们的女红、是王公贵族们争相购买的高档货;和尚们加持过法力的各种法器,是老百姓请回去辟邪增运的宝贝。最奇特的是竟有个叫惠明的和尚,做得一手烧猪肉,竟成为一绝,众人争相购买。
苏轼三年前尝过之后,便念念不忘,一进了相国寺,就带着众人去寻惠明的铺子。
此是还不到开张的时候,惠明已经带着几个徒弟在忙碌。
“和尚,可还记得某家?”苏轼一进去,便热情打招呼。
“化成灰也认识你,”惠明看看他,淡淡道:“还没找你算账,本来老衲一天只烧一头猪,让你改了改烧法,现在三只都不够卖,可累死老衲了。”
“让你多赚钱还不好?”苏轼招呼众人坐下。
“我受得这些累,怎么算?”惠明掀开一个热气腾腾的蒸锅,端出通红透亮的烧猪肉,快刀切成薄片,盛在个尺二见方的花钿髹漆木盒里。
“你不会少烧点?”苏轼笑道。
“这里是佛寺,讲得是来者不拒。”惠明将木盒摆在桌上道:“诸位请用吧,提前招待你们了。”
苏轼耸耸鼻子,禁不住吞了一口涎水,夹一片送入口中,登时一脸感动道:“就是这个味,没有它,汴梁城都要失色!”这话让惠明受用极了,又送了几样小菜。
众人也让大苏勾起了馋虫,纷纷举箸品尝,果然是不同凡响,转眼间已经把那满满一盒肉吃去了一半。
“好香好香……”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众人一看,是个胖大的和尚,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但面色红润,目光清朗,气度不凡……好吧,其实只有苏轼这样觉着,其余人看来,这分明是个猥琐的胖和尚。
“快走快走。”惠明和这和尚显然认识:“今日断不佘给你,除非把该我的饭钱清了!”
“阿弥陀佛。”那胖和尚合十道:“出家人口不言利,再说谈钱伤感情,对吧……”前半句还挺正经,后半句便漏了馅。
但惠明不给他好脸,骂道:“谁跟你这挂单的贼和尚谈感情!”
“哎,”苏轼笑道:“来者是客,这位大师既然循着我们的味来了,就是我们的客人,大和尚,再切一盘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