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其乐融融
阮思瑞果真在府外找到了,他想去找他娘,可又不认得路,迷在半道上,蹲在地上大哭,被人带了回来,崔老太太心疼的不得了,命人在自己屋内安一碧纱橱,让阮思瑞从此住到她屋里去,由她亲自照料。
晚间,俞氏说起此事又是一阵唉声叹气,连带着阿语也情绪低落起来,本来周氏受到惩罚她还挺高兴的,周氏再坏,可她对自己的儿子那是真的疼爱,对她来说周氏被逐从此身边少了一个恶人,但对阮思瑞来说却是少了一个最爱他的母亲。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还没有高尚到为害她的人着想,大不了以后她对阮思瑞客气点。
阿语几天都没进空间了,很怀念畅意居的竹榻,怀念快活林里的秋千,还有绿乔的茶,是该进去好好放松放松了。阿语好不容易等到夜深人静,抱了古琴进了空间。
意外的是,这次来迎接她的不是青闵也不是蓝禾,而是白离。
只见他负手立于苍茫天地间,他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仿佛一幅亘古的画卷。偶尔微风起,吹起他一身白衣飒飒,衬得他原本欣长挺拔的身姿越发飘逸如仙,阿语看的怔愣,这一幕好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缓缓转身,一双星眸淡淡的看过来,唇边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悠悠的说:“你来了……”
这种口吻,就好比他们是相熟的朋友、知己,阿语愕然的看着他,迟疑着问道:“你……在等我?”
他没有回答,慢慢走向她,看了眼她怀里抱着的古琴,伸出一手:“给我吧!”
阿语犹豫了一下,把琴放到他手上,他一手抱住琴,一手突兀的揽住她的腰,不待阿语做出反应,他已经带着她离开地面,飞了起来。阿语条件反射的抱紧了他。
他低头看她,微微一笑,这一笑,便如冰雪消融、春暖花开……阿语不觉恍惚起来,这是白离吗?他居然也会笑,还笑的这么……温柔。
白离带着阿语稳稳落在逍遥馆,绿乔和蓝禾出来迎接,白离把古琴交给绿乔,侧眸对阿语说:“我稍后再来。”
阿语迟钝的“哦”了一声,看白离潇洒而去。
“白离这是怎么了?几天不见就像变了个人似地。”阿语自语着,心中困惑,莫不是白离受了什么刺激?
“我也觉得,白离最近的表现挺怪的。”蓝禾深有同感。
“我倒不觉得,之前白离是跟咱们不熟悉,所以生分些是难免的,现在大家一起时间久了,自然就会亲近起来。”绿乔不以为然道。
阿语想想也对,人都是会变的,这样的白离总比那个冰着一张脸,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白离好吧!
三人进了畅意居,绿乔放下古琴就去煮茶。
阿语发现这畅意居与上一次来又有了一些变化,首先就是桌上几上都摆满了各种鲜花,有富丽的牡丹,淡雅的菊,俏丽的蔷薇、铃兰,窗棂上还垂吊着几盆兰花,有了花草的点缀,满室生机盎然,别有一番情趣。
“蓝禾,这屋子布置的很漂亮啊,我喜欢。”阿语赞道。
“花是我种的,却不是我摆的。”蓝禾笑道。
“那是谁?”阿语诧异道。
蓝禾耸了耸肩:“白离啊!是他一手布置的。”
又是白离,阿语指着多宝格上新增的玩意,有竹子做的风车、水磨什么的,还有木头搭建的房子的模型,小巧而精致。
“那这些呢?不会也是白离做的吧!”阿语问。
“哈,这些是赤炎做的,白离很喜欢,跟赤炎在学。”蓝禾道。
阿语拿了风车在手上把玩,发现风车还能转动,赤炎的手真是巧。
“那他们和好了?”阿语还记得上回赤炎和白离吵架来着,哦,不对,确切的说应该是赤炎骂白离,白离并没有还嘴。
蓝禾笑嘻嘻道:“早就和好了,如今他们两好的跟亲兄弟似地。”
那就好,这个空间里总共就只有五个人,大家理应和睦相处,阿语欣慰的点点头。
“哎!小姐,您还会弹琴呀?”蓝禾新奇的抚着琴弦。
“我刚学,弹的不好,这不,怕在外面练吵了别人,就带进来练习。”阿语继续把玩着风车,漫不经心的回答。
“现在想想有乐声也挺好的,自从白离的箫断了,这空间里就只剩下赤炎的呱噪声了,真是讨厌。”蓝禾嘟哝道。
阿语揶揄她:“哪天你听不到赤炎的呱噪声,恐怕又要失落了。”
蓝禾不以为然的一撇嘴:“我巴不得他变成哑巴。”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是谁这么恶毒,想咒我变成哑巴?”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赤炎端了一盘水果进来,横了蓝禾一眼,蓝禾哼了一声,毫不示弱的拿眼瞪回去。
“哇!是水蜜桃。”阿语看到盘子里又大又红的桃子,眼睛都亮了起来。
赤炎笑呵呵的说:“这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新鲜的很,小姐快尝尝。”
阿语挑了个最大最红的,大口咬了下去,又香又甜又脆,阿语睁大眼睛,含糊道:“真好吃,这是我吃过的最甜的桃子了,赤炎,你真厉害,能种出这么好的桃子。”这可不是奉承话,就算在科技发达的现代,也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桃子。
赤炎得意的斜睨了蓝禾一眼,好像在说:听见没,小姐都说好吃。
蓝禾翻了翻白眼,懒得看赤炎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这又不是你的功劳?空间里种植的哪样东西不是比外面的强?
“茶来了……”绿乔端了茶进来,一股清香弥漫一室。
阿语好奇的探过头去看:“咦!绿乔,你煮的是什么茶?这么香。”
“花茶,我混合百合,菊花,枸杞之类的,用空间露水煮的。”绿乔莞尔道。
阿语已经见识过空间露水的神奇,现在听说这茶是用空间露水煮的,看这茶的表情就好比是看着不死神药一般。
“大家都来尝尝吧!”绿乔给每人都沏了一杯。
赤炎去端茶,蓝禾抢了过去:“这花茶是美容养颜的,你一个大男人就不用喝了。”
“喂喂喂,我口渴了,再说,这茶又不是你沏的,是绿乔请我喝的。”赤炎不满的囔囔道。
蓝禾不以为然道:“口渴了,喝水去,水潭里多的是水,够你喝的。”
阿语和绿乔笑眼相对,这两人呐!在一起就要抬杠,没一刻消停的。绿乔摇头笑笑,轻说:“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阿语没来由一阵脸红,不禁又想起五殿下,她和五殿下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抬杠,斗嘴打趣的。
“小姐,你怎么啦?怎么突然脸这么红?”蓝禾眯着笑眼不怀好意的问道。
阿语下意识的捂了脸,支吾着:“没,没啊!可能是太热了。”
蓝禾故意道:“热?我怎么不觉得?绿乔,你觉得热吗?”
绿乔笑着摇摇头。
“我看小姐肯定是……在想某个人。”蓝禾一副了然的神情。
阿语心虚的连耳根子都热了起来,辩解道:“哪有,可能是喝了热茶的关系。”
赤炎也贼兮兮的问道:“小姐,上次你带来的少年是谁啊?”
绿乔薄嗔了一句:“你们两又没规矩了。”
阿语忙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这个话题不讨论,聊点别的。”
没想到小姐口风还挺严,大家只好收起好奇心,说了些最新的趣事,几乎都和白离有关,什么白离又帮蓝禾弄了个百花园,白离跟赤炎学木工,白离七天时间就学会辨别所有草药之类的,阿语听到的都是对白离的赞美,看来这个白离果真不简单。
说了好一会儿,赤炎要去果园处理成熟的果子,硬拉了蓝禾去帮忙,蓝禾面上不情愿,但还是去了,绿乔也说:“小姐,您先歇会儿,我就在外面,有什么需要就唤我。”
阿语点点头,屋子里终于清静了,她可以专心的练一会儿琴。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语的琴弹的也渐入佳境,已经颇有平静恬淡的意境。
“空不异色,色不异空,世间富贵皆如云烟,事非成败转头成空……”一个低沉舒缓的声音响起。
阿语蓦然抬头,只见白离立在门边低吟。
“打扰到你了?刚才听你所奏,一时感慨。”他说着,缓步走了进来。
“没关系,我弹的不好,还弹不出你说的意境。”阿语谦虚的说。
他在阿语面对的椅子上坐下,自己给自己沏了一杯茶,他的动作很慢,却非常优雅,边道:“对一个初学者而言,你算是弹的很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初学?”阿语好奇道,她觉得刚才她已经弹的相当不错了。
他嘴角绽开一抹淡淡的笑意,不置可否。
“你也会弹古琴?”
“略懂一二。”他说。
“那你来弹一曲。”听他那口气,要么他真的精通音律,要么就是在故弄玄虚,阿语想探探他的底。
他又笑了一笑,起身走了过来。阿语让出位置,他也毫不客气,衣摆一甩,盘腿坐在了古琴前。右手轻扣琴弦,琴声铮铮回响,似有千言万语蕴含其中,扣动人心弦。
阿语陡然一怔,他只弹了一音,就能动人心弦,这样的技艺,便是卫先生也做不到的。
他抬眸,星眼如墨,望进去,好似一潭柔静、清澈的湖水,只一眼,便让人心神变得宁静起来。
笑容在他唇边转瞬即逝,随即清澹悠远的琴音如流水般倾泻而来,由缓而急,由低而高,若滴滴清泉渐次汇聚成潺潺清溪,由远而近……心底似被着清流涤荡过一般,所有凡尘俗念皆备带走,化作天边一丝浮云飘渺无踪。
阿语晕眩了,震撼了,这样的云水吟与卫先生所奏又是不同,卫先生赋予琴音的是一种自然淳朴,追求的是心的宁静,返璞归真的意境,而他所奏,是随性而洒脱,虽说追云逐梦是虚幻,花开花落是自然,可我乐在其中,随风去,逐梦来,留恋花开,叹息花落,我自逍遥,我自怡然……
一曲终了,阿语仍陶醉在琴音之中,久久不能言语。
“琴为心声,心之所往,琴为所动,何必拘于曲中之意,但求还我本心。”他悠悠念道。
什么才是境界,这就是,什么才叫叹为观止,这就是,卫先生若是大师,他便是宗师,阿语已经彻底折服,眼冒星光:“白离,你一定要教我弹琴,我要拜你为师。”
他温和的说:“你已经有一位高明的老师了。”
“你又如何晓得?”阿语奇道。
他微然一笑,仿佛一切他都了然与胸。
“外面的那位老师,怕是不能再教我了。”阿语垮着脸叹了口气。
“为何?”他问。
“因为我很快就要离开了。”阿语郁郁的看着他:“所以,想跟他学也没有机会了,所以,你必须得教我。”
他微蹙了蹙眉,思索片刻,说:“好,我教你。”
“真的?”阿语雀跃起来:“那就太好了,我是下过决心一定要把这琴学好的,这下就不用发愁了。”
有了白离的指点,阿语原先有些不明白的地方,很快就融会贯通了,练的越来越起劲,白离也是毫无保留的教授。
不知不觉,时间过的飞快,大半日就这么过去了,绿乔进来提醒:“小姐,您是不是该歇会儿了?”
阿语这才想起,她还没睡过觉呢!顿觉有些困意。
“今天就先练到这,免得伤了手指,来日方长。”白离和声说道。
阿语点点头,笑嘻嘻的说:“是啊!来日方长,有你这个老师在,我就不用这么拼命了。”
阿语让绿乔过三个时辰叫她,她先睡一会儿,养养神。有这空间就是好,外边一个时辰,相当于这里七个时辰,她的时间充裕的很。
第二天,阿语按时去闺学,却发现阮思萱也来上学了,阮思卉变成了阮思萱的跟屁虫,一直小心翼翼的跟着阮思萱,都不敢往阿语这边靠。倒是阮思薇和顾以曼老是围着阿语打转,问的无非是前儿个夜里发生的事。
阿语只一句“族议之事,不敢妄议。”就把阮思薇给打发了,阮思薇好生失望。
课后,卫先生单独把阿语叫了去,温和的说:“阿语,让你娘准备一下,这几日你就正式拜师吧!”
阿语怔愣:“先生,这么快?”
卫先生捋了捋胡子:“为师说过,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只要你弹的让为师满意就可以拜师了。”卫先生顿了顿又道:“你的勤奋为师看在眼里,短短数日,你已经小有成就,阿语,为师深感欣慰。”
阿语受到先生的肯定,心里很是欢喜,羞赧道:“多谢先生厚爱,阿语很惭愧。”
“惭愧就无需了,只是莫要骄傲了才好。”卫先生和颜悦色的说,对这个学生,他是一百个满意,这样的资质,他平生所见唯有二人,一是三殿下,二是阿语,当然,三殿下的资质是无人能比,就连他也是叹服不已,而阿语,虽然天资不如三殿下,但只要她勤奋刻苦,他日成就也是非凡,这样的弟子,他岂能错过。
阿语忙道:“阿语不敢,阿语一定牢记先生教诲。”
从闺学里回来,阿语就先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娘,俞氏听了也很高兴,少不得又是一阵叮嘱,一定要跟卫先生好好学,不要辜负先生厚爱云云。阿语一一应了。
吃午饭的时候,阿语问娘:“祖母今日心情可好些了?”
俞氏道:“你祖母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精神有些恍惚,主要还是你六哥,一味哭闹,你祖母也拿他没办法。”
“那我四伯呢?”阿语想到四伯父的无情,觉得很是心寒,是不是男人都这副德性?
俞氏叹息了一声:“不说这些了,吃饭吧!”
阿语主要是担心崔老太婆心情不好拿娘撒气。见娘不愿意多说,也就不好再问,看见元香在一旁嘀咕了几句,说什么也听不见,不过看她好像很气愤的样子。阿语心道:待会儿找个机会问问元香。
用过午饭,娘去了三房,说是找七婶问问,拜师需要准备些什么。阿语趁机叫了元香来。
“元香,刚才吃饭的时候,你嘴里嘀咕什么?”阿语笑眯眯的问她。
元香愤愤道:“还不是六少爷,也不知是听了谁的闲话,说四夫人就是被咱夫人害的,六少爷就骂夫人是坏人。”
晕死,这个死胖子,欠揍了,阿语心里骂道。
“老太太虽然没说什么,可是六少爷骂咱们夫人的时候,她不说话,由着六少爷胡说八道,岂不是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元香气道。
“她就宠着这个宝贝孙子吧!这样下去,六哥的下场就跟他娘一样了。”阿语气哼哼的说。
“可不是?本来就够会闯祸了。”元香深以为然。
“下回他若是撞在我手里,我定要再扇他两个嘴巴。”阿语狠声道,本来她还同情他来着,结果他自己不识趣,还敢乱骂人,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元香听了,忙道:“小姐,您可别跟他一般见识,其实最可恨的是在六少爷背后撺掇的人,六少爷这人本就是听风便是雨的性子。”
“我知道,就是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的。”
“对了,今天老太太还说,昨儿个四老爷急着把四夫人赶出去,都忘了跟四夫人说赔偿的事,如今四夫人已经不是阮家的人了,也不好再去问四夫人讨赔偿款,况且,四老爷这两日精神不济,更不好跟他提这事,所以,种粮的事还是让夫人自己想想办法,她也爱莫能助了。”元香说道。
阿语冷笑道:“早就知道祖母是只铁公鸡,四伯母的嫁妆都被她扣下了,她还能给咱们赔偿款?还好咱们早有准备,不指望她。”
“就是,府里谁不知道四夫人是净身出户,我就觉得老太太还能说出那样的话,真叫人惊讶。”元香附和道。
“那我娘怎么说?”
“夫人还能说什么?顺水推舟呗!夫人这性子,就算老太太真把银子给她,她也不好意思收下的,毕竟烧毁的是次的种粮,不值多少银子,至于那间旧房子,是铁牛家的,等来年有了收成,帮他盖一间新的回去,夫人是这么打算的。”元香道。
“算了,这事不提也罢。”阿语心烦的摆摆手,崔老太婆还道发了一笔横财了,只怕这些银子她还没有捂热就要飞了,现在她是想,怎样才能帮长房一把,好歹也得让长房备些银子起来,万一抄了家也不会一无所有,露宿街头。
“小姐……”元香欲言又止。
阿语抬眼看她:“怎么?还有什么事?”
元香犹豫道:“今儿个早上东哥来了一趟,说是王三他娘……昨晚上……去了。”
阿语心中一凛,终于还是去了吗?也是,在古代中风算是不治之症了,如果严重的话就更别提了。
“夫人知道了,心里很难过,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条人命,夫人让东哥儿带了十两银子去,让东哥儿帮着好生料理王三他娘的后事。”
阿语点点头,心里有些难过,总觉得有些对不起王三娘子。
“小姐,您别难过,要怪就王三他自己鬼迷了心窍,又不是咱们撺掇他去放火的?该后悔的人,是四夫人,是他自己。”元香拿早上安慰夫人的话又来安慰小姐。
阿语勉强笑笑:“话是这么说,我也不是后悔,只是觉得王三娘子可怜,她一个妇人,带着几个孩子,以后的日子越发艰难了。”
“夫人说了,如果王三娘子愿意,就免她三年的租金,东哥儿也说了,他们会关照王三家的,而且夫人还打算去求求三夫人,让三夫人在三老爷面前说说好话,县衙那边去通融通融,只要王三知错能改,就尽量轻判。”元香小声说道。
阿语默然,但愿吧!娘这样做也算仁至义尽了。王三若是真心悔改,也不枉救他一回,如若不然,有他苦头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