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是你吗?你回来了是不是?……”莫研身子动也不动,眼睛紧盯着那衣摆,口中喃喃自语。
那衣袍的主人缓缓走了过来,一直走到她的面前,她却迟迟不愿抬眼,只低低笑着,含含糊糊道:“大哥,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那人长叹口气:“丫头,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莫研恍若未闻,仍然做梦般在咕哝:“你饿不饿,我煮饭给你吃,你想吃什么?”
“丫头!”那人抓住她肩膀,用力晃了晃她,“我不是展昭,你看清楚了!”
莫研终于停了口,慢吞吞地仰头看上来,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过了半晌,扯过骆驼的缰绳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那人赶上来拦在她面前,怒道:“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展大哥。”说这句话时,她口齿很清晰。
“展昭已经死了。”
“没有。”
“他死了。”
“没有。”
“他毒入心脉,无药可救。”
“……不是……”
“丫头,你醒醒!”宁晋忍无可忍地攥着她往回走,大声道,“走,跟我回去。你不能在这鬼地方再呆下去了。”他听说赵渝写给仁宗的信中提及的展昭之事,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大辽,见过赵渝之后得知了展昭毒入心脉无药可救而独自一人远走,而莫研只身去追他。他找了大半个月才听人说似乎在此处见过她,匆匆忙忙赶来,终于见到了莫研。
莫研用力挣脱,淡淡道:“我要去找他。”
“他已经死了,你去哪里找?”看到她把自己折磨成这样,宁晋怒不可抑,“难道你想陪着他一起死不成?”
听到这里,莫研一呆,停住脚步,似乎想起什么——“你若死了,这世上便没有人会像你那般想着我,念着我。”她怔怔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丫头,跟我回去。”宁晋放低声音,极力柔声道。
回去?回什么地方去?莫研茫茫然地想,那里都没有大哥的身影,自己究竟能回到哪里去?
雷子他娘拄着拐杖咚咚咚地从旁边走过,口中絮叨道:“快把她带走吧,她这么日日不歇地找,她男人躺在黄沙底下也不得安生……”
“不得安生”——莫研被这四个字弄得一惊,心头似有千百般情绪涌上来,双膝一软,几乎跪倒在地:大哥,你当真如此不愿见我?我这般找你,你当真会不得安生么?
见她神情凄凉,摇摇欲坠,宁晋急步上前扶住她。立在一旁的吴子楚本想上前帮忙,犹豫了一下,仍退了回去。
莫研挣脱他,用力拉住缰绳站稳身子,倔强地转过身,朝大漠走去。她虽然在迈腿,可脑子里却是乱七八糟地嗡嗡乱响,像是有几千把小锤子在里面不停地敲打,已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微微仰起头,日光直刺下来,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然后迅速地暗了下来。
她似乎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有时轻飘飘仿佛漂浮在空中,有时浑身冰凉仿佛置身冰天雪地,又有时口干舌燥仿佛在大漠之中暴晒……
“爹爹,救我救我……”
儿时的情景犹如最深最黑的梦,在脑中飞旋。
“大哥,你在哪里?”
她在迷雾中行走,却不管她如何大声喊叫,都无法见到那个人。
睁开眼睛时,她觉得自己果然做了一场梦,眼前的人如此熟悉,似乎她从未去过京城,也从未去过辽国。
“二哥哥。”她轻声唤道。
萧辰自桌前转过身来,朝着她躺的方向走过来,手准确地探上她的额头试了试:“烧都退了,你醒了就好。”
似乎是因为听见屋内的声音,有人推门进来,走到莫研旁边,用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柔柔笑道:“你总算是醒了。”
莫研盯着她,迟疑半晌,才道:“白小姐……这么说不是梦……”
白盈玉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扶起她道:“渴了吧,要不要喝口水?”
“……不是梦……”莫研仍旧在喃喃自语,“白小姐在这里,大哥呢?大哥……”
“展昭死了,是宁王把你送了回来,你已经病了大半个月,一直昏昏沉沉的。”萧辰淡淡道。
大哥真的死了,是真的。她逐渐恢复了意识。
“我们才成亲没多久。”她半靠在床上,平平静静地叙述给萧辰听,“可他知道自己会死,又知道我害怕尸首,就一个人走得远远的,不让我找到他。”
说到这里,她居然还微微笑了笑,然后轻叹口气:“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怪他的。可是,二哥哥,你说,他是不是做得不对?,”
萧辰喉头哽咽了一下,平静道:“是,他不应该这样对你。”
闻言,莫研呆愣了许久,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扑在萧辰怀中,哭得稀里哗啦。这还是展昭走后,她第一次哭。
萧辰什么都没再说,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立在旁边的白盈玉看着心中难受,轻掩着口,极力抑制住哭声。
哭了许久许久,莫研才慢慢止住了抽泣。
“在家里好好歇着,过些日子,师父也该回来了。”萧辰淡淡道。
莫研摇摇头:“我要去京城,我还想在开封府里当捕快。”
萧辰沉默半晌,没再说什么。
莫研抬头再看白盈玉,这才发现她梳了妇人发髻,再看她瞧萧辰的目光,顿时了然。
“二嫂嫂,你教我梳发髻好不好?”她朝白盈玉微微笑道。
白盈玉羞涩回道:“好,等你身体好些了,我就教你。”
被衾湿不能再睡,随手拿件袍子权当被子来盖,和衣滚,便躺下去。
展昭见,不禁心疼,想不许多,自然而然道:“小七,地上凉得很,上床来睡。”
莫研却有些犹豫:“可是,的伤……”
“不碍事,睡在右侧便是。”他胸口的伤在左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