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澜说完就走,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康康唱《步步高》的时候还在嘀咕,还好他已经十八岁,要不就让老板娘毁了他的童年。
当天晚上,丁小野睡觉前意外在自己的枕头边发现了一个苹果。上面用袖珍的水果刀插着一张纸条。
和封澜的人给丁小野留下的印象不同,她的字清丽而秀挺。
纸条上写着:“忘了昨晚的事,那只是危机共渡之后的荷尔蒙异常。奉上毒苹果一个,助你记住白雪公主的下场。”
丁小野拔掉水果刀,三下两下吃掉了那个苹果,想不到还很甜。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苹果核,想象封澜说“苹果有毒”的样子,在反应过来以前,他已经微笑了许久。
可惜这样的轻松并没能在丁小野的心中逗留。他甩了甩半干的头发,靠在床头,七夕那天与崔嫣见面的场景又在眼前浮现。
崔嫣长大了许多,和她十几岁时的样貌相差甚远。初次重逢那天,若不是她与曾斐表现亲昵,惹来丁小野细看,丁小野未必会认出她来,封澜放在手里把玩的那个串珠兔子更让丁小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丁小野知道崔嫣也认出了他,她当时情不自禁的惊讶表情险些就让曾斐和封澜看出了端倪。出于谨慎,丁小野并没有在崔嫣的暗示下第一时间与她见面,而是静待了一阵,确定曾斐并未起疑,又等他出差在外,才在七夕那天去见了崔嫣。
崔嫣一张口叫的是他快要忘掉的那个名字。他提醒她,现在他叫“丁小野”。崔嫣并不在乎他的名字,她说:“我还以为你不会见我。”
丁小野说:“店里很忙,安排休假不容易。”
崔嫣惊叹道:“你做这个服务生还真投入。”
“不然呢?你认为我应该做什么?”丁小野的话若有所指。
这正是崔嫣担忧之处,她问:“为什么要回来?”
“我不能来?很久不见,探望一下旧相识也不过分。”
崔嫣面色一变,脱口而出:“你别伤害他。”
丁小野冷笑道:“他已经堕落到需要你的保护?”
崔嫣说:“我也不想他伤害你!”
丁小野静静地看着崔嫣,她长得不如她妈,但眉目依然是相似的——或许心思也相似。他说:“你姓崔真是个笑话!”
崔嫣放松了一些,莞尔道:“姓什么不一样?你以前也姓崔,现在叫‘丁小野’。名字只是个符号。我该姓什么?跟我生父的姓?他除了睡过我妈妈,留下一颗精子之外,对我还有别的什么意义?在我心里他还不如你爸爸,最起码你爸让我们过上了几年安生的日子。既然没人让我改姓,我姓崔也算报答他一场。”
“看来曾斐对你还不错。”
提到曾斐这个名字,崔嫣显然不如刚才那么随意。她小心翼翼地对丁小野说:“他是我的亲人!”
“亲人?”丁小野意味深长地笑了。
崔嫣脸一红,腰杆不自觉地挺得笔直,仿佛这样可以让她更坚决。她说:“没错,我爱他。不可以吗?”
“这玩意儿也会遗传?”丁小野故作惊讶状,说出的话毫不留情。
崔嫣果然涨得满脸通红,她尖声道:“他和我妈妈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就算是,我爱他也没错!”
“问题来了,他也爱你?”
“当然!”
崔嫣自欺欺人的谎言让丁小野再一次流露出讽刺的笑意,他拖长了声音说:“是——吗?我以为他在追求封澜。”
这些话像是戳中了崔嫣的命门,她哆嗦着嘴唇,强作镇定,“他要顾忌的东西太多,才故意躲着我。我会让他知道他其实是爱我的,他只是不敢承认。”
“你们这帮人真有意思!”
崔嫣听出了丁小野的嘲弄,深吸一口气说:“你笑吧!我敢说出来,还怕别人笑话?曾斐是这个世界上最在乎我的人,我能记得的好的一切都是他给我的。我呢,我什么都没有,爱是我最好的东西。所以这辈子我都会爱他。什么都阻止不了我和他在一起。”
“如果阻止你的人是曾斐呢?”丁小野好奇问道。
崔嫣把冰凉的手放在丁小野的手背,面带恳求,“所以我一定要见你一面。帮帮我,我知道封澜喜欢你。我看出来了……”
丁小野收回自己的手,笑道:“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帮你?”
“就凭我是这世上最了解你底细的人……在活着的人里。”崔嫣心一横说道。
丁小野脸上渐渐笼罩了一层严霜,他把背尽量地往后靠,低声问:“你这是在要挟我?”
崔嫣连连摇头,哽咽道:“不,我在求你。”
丁小野站了起来,眼看要走,崔嫣伸手拖住他的衣袖。
“放开。”他的警告反而显得平静,“你很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
崔嫣没有放手,她的眼中有泪光,“我没有怕过你,也知道你回来不是为了伤害曾斐。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很好的人,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崔霆……不,小野,我叫过你哥哥。”
丁小野沉默地别开脸,过了一会儿叹息道:“你留得了他一时,留得了一世?”
崔嫣看到了一线希望,抓住丁小野的手更不肯放,“我有办法,我会有办法的!只要封澜不答应他,我就还来得及。你可以帮我拖住封澜,不需要太久。她拒绝不了你……”
“别扯上她。”
“我没有害她的意思。她不爱曾斐啊!他们这样结合有意思吗?封澜有钱有家,长得漂亮,她什么都不缺……可我只有曾斐……”崔嫣泪流满面。
丁小野感到可笑,人们总是活在对他人的憧憬中。崔嫣羡慕封澜,封澜又羡慕谁?她在别人眼里什么都不缺,他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她醉酒后的狼狈。
“放手。”丁小野依旧是这句话,语气却已缓和了许多。他不喜欢崔嫣这副样子,然而每一个不择手段的人不都是因为那个苦苦追求的目的对他们而言太过重要?
“你会帮我吧?”崔嫣擦了一把眼泪,眼里全是乞求。
丁小野眼前浮现的是七年前的崔嫣,那时她只是个比同龄人更瘦弱的小丫头,无论在任何人面前,脸上永远挂着讨好的笑。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么尴尬,可她还是跟在他屁股后头一声声地叫“哥哥”。那个小丫头的影像渐渐和满脸是泪的她重叠。为什么爱对于那么多人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可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