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非只觉得心中那份疼痛更甚,他扣着她后脑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她能感受到那修长手指突然施加的压力,却只一动不动地站着。
“你不愿意再提这个就算了,小辰。”他轻声说。
他完全明白,她这一番条理清晰的回答看似言之成理,其实是在回避,在轻描淡写,在搪塞。
伫立北京的风沙中一动不动几个小时,面对他和纪若栎时保持缄默,独自离开北京返回老家,又避开他独自去徒步,这当然不是简单的生气或者赌气,她大概只是死心了。
他有很多问题堵在心头:你一个人站在那里想的是什么?你对我真的已经失望了吗?那天你伏在我车头写了什么?你终于从心上抹掉我了吗?但他清楚知道他没权力再问什么,更不忍心触动她可能已经愈合的伤口。
辛辰看上去松了口气,似乎满意于这样将事情交代过去,她轻轻挣开他的怀抱,退开一点距离:“我们讲好,都别再提以前的事了,尤其不要把我扯进你和你未婚妻的纠葛里面,我的修养始终说不上好,恐怕没多少耐心这样跟人反复解释。”
“没什么再需要你来解释,我惹出的麻烦我会全收拾好。”路非声音略带沙哑地回答。
辛辰点点头:“那就好,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再见。”
不等她转身,路非伸一只手再度拦住她:“等我能够再来面对你,小辰,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辛辰睁大眼睛看着他,良久她礼貌地微笑了:“这不是一个好提议,路非。我都说了不要再提旧事。”
“你不愿意提的事,我保证再不会追问探究。”
“可是说到重新开始了,我们能当做从前不认识,什么也没发生,若无其事再来一次吗?”她耸耸肩,“不,路非,你大概没什么变化,还跟以前一样,不过我可真扮不来天真少女了。”
“你当我有恋童癖喜欢小女孩吗?我爱的是你,小辰,以前的你,现在的你,只是你。”
辛辰微微一震,提着食品袋的手指无意识地握拢抓紧,她清楚记得,从前他们在一起时,那个内敛得超出年龄的男孩子从没对她说到过爱,他只是那样爱恋地注视她呵护她,而她当时自信满满,坦然享受他的温柔,并不需要索取语言来肯定自己的拥有。在一切都已经改变了的今天,却迎来了一个迟到的表白,她的指甲不知不觉嵌入了掌心。
路非继续说:“我一向沉闷,把自己的感情看得太过矜持,总以为有些话不必说出来。如果不是你在15岁时吻我,我不知道我这一生要错过什么。现在我也没资格再对你有更多要求,我只想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你也许不恋童,可你对我的认识确实停留在15岁了。”辛辰再度眯起眼睛笑了,“对呀,我那会是够疯的。只要我喜欢,我就没一点犹豫地断定别人跟我有同样的感受。我不后悔那么疯过,但是你不能当我一直活在15岁呀。我今年25岁了路非,谈过好多次恋爱,甚至跟人讨论过结婚的可能性。我们七年多没见面,北京那一次可不算数。你现在对我说爱,我只能说谢谢对不起,我的爱没那么强悍,经不起时间和距离的考验。而且你该记得,有一点我倒是一直没变,我还是没有停在原地等人回头的习惯。”
“小辰,看看现在的我,快30岁的男人,一直爱着一个女孩子,却一再弄丢了她,同时又辜负了另一个人,把别人和自己的生活弄得狼狈不堪。你觉得我会狂妄到要求你在原地等我?”
辛辰注视着他,他的面部轮廓清朗依旧,英挺的五官有了成熟韵味,然而神情焦灼苦涩,眉头微蹙,下巴上有隐隐的青色胡茬,她没法将这张面孔和记忆中那个湿润如玉的大男孩重合起来,只能微笑:“你让你的负疚感泛滥,把自己弄混乱了,甚至不惜取消婚约来补偿我。可我不认为你有需要负疚的地方,更不认为我需要补偿。你这样对你的未婚妻算不算公平不关我的事,不过拿一份我不需要的感情来补偿我,对我也算不上公平。”
“负疚?我承认我有,可是你以为我对你的感情只是一点负疚那么简单吗?”路非看着她,轻声说,“不要急着对我的感情下结论,小辰,也不要急着拒绝我,给我一点时间。”
辛辰哑声一笑:“别找我要时间,路非,我给不了你。你的建议对我没吸引力,我的年纪并没白活,再不是那个太需要抓紧一个人求得安全感的小姑娘了。如今和人恋爱,我图的是开心和快乐。对着你,这个感觉太沉重了,我负担不起,还是算了。”
路非握住她的手,将她紧紧握拢的手指一一拉开,拿过那个食品袋,注视着平她的手,依然纤细,但掌心有几个深深的月牙形指甲印痕,他抬起来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轻轻吻了一下:“不管你要的是什么,我尽我的努力来给,如果我努力后,达不到你的要求,你可以拒绝我,什么时候,什么理由,我都接受。”
“我刚才说过,我长大以后,再没让自己去当别人生活里的不速之客,同样,我也不欢迎我生活里出现不速之客。”辛辰往回抽自己的手,疲惫而无可奈何地说:“你的决定,我管不了。不过我可以明白告诉你,我不会为你改变我的计划,你要怎么样,对不起,那都是你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