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老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中午的时候,乔振梁回来了,去农业部任职之后,比起当初在平海要轻松得多,乔振梁几乎每天中午都会回来吃饭,看到张扬,乔振梁也是非常高兴,询问了他近期的学习情况,张扬简略地说了一遍,又把北港方面已经同意退耕还田的事情说了。
乔振梁欣慰道:“本来就该这个样子,好好的农用耕地就这么被侵占了,创造不出更有价值的效益,任凭土地荒芜,这就是一种犯罪!”
乔老道:“现在哪个城市不在搞开发,从东南沿海到西北边陲,一窝蜂的去上马开发区,好像一座城市没有开发区就没有发展,没有开发区这个地方干部就跟不上时代,这就是一种极大的思想误区,中国是个农业大国,我们的根本在农业,良田全都去搞工业开发,还有地方种粮食吗?没有粮食我们吃什么?难不成用工业产品兑换成钞票再去换农副产品?这不是自找麻烦吗?你们农业部是该好好抓抓这个问题了。”
乔振梁连连点头。
张扬道:“我和市领导沟通过,他们已经同意将开发区迁址,新的地址我们也基本上确定了,要迁往滨海东北的盐碱地。”
乔振梁鼓励张扬道:“好好干吧,争取早一天让滨海换个样子。”
张扬离去之后,乔振梁不禁笑了起来,他焉能看不出张扬今天前来的主要目的,他向乔老道:“这小子今天专门过来帮项诚当说客来了。”
乔老笑了笑没说话。
乔振梁道:“看来项诚已经服了软。”
乔老漫不经心道:“你薛伯伯的身体可能不太好。”
乔振梁微微一怔,他向前探了探身子。
乔老道:“最近张扬经常去他那里。”
乔振梁马上明白了,父亲一定从张扬的动向中觉察到了什么,北港市委书记项诚突然转变态度肯定是因为薛老的缘故,短时间内能让薛老对一个年轻后辈如此青睐的原因绝不是书法,虽然薛老喜欢书法,但是远到不了痴迷的地步,乔家父子对张扬还是非常了解的,能让薛老悉心帮助一个后辈的原因极有可能是为了还人情,薛老这个人是轻易不欠别人人情的,而张扬能让薛老欠他人情也肯定不是一幅字,乔振梁望着父亲的表情,低声道:“薛伯伯生了重病?”
乔老没有回答,但是讳莫如深的表情已经确定了这一点。
乔振梁道:“可是这么大的事情我却一点都没有听说。”
乔老道:“当年我面瘫的时候,除了自家人以外也没有其他人知道,到了这种年纪,总会变得谨小慎微,生怕自己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外面的轩然大波。”
乔振梁静静倾听着父亲的话,没有打断他的意思。
乔老道:“人在官场上走了这么久,想找到一个真心的朋友很难,但是任何时候都不缺少敌人和对手,到了我们这种年纪,自己想放下了,可是别人却看不得你放下,稍不留神他们就会冲上来给予你致命的一击。”乔老叹了口气道:“选择了这条路,你就不得不一直走下去,直到有一天你真真正正的闭上了眼睛。”
乔振梁道:“爸,我明白了!”
乔老微笑道:“明白什么?”
乔振梁道:“做事要有始有终,不可以因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乔老笑了起来:“做任何事都是这样,要有恒心要有毅力,官场如同战场,不可以给对手喘息之机,抓住机会必须要迎头痛击,要让他毫无还手之力,彻底屈服!”
乔家父子的这番对话张扬永远也不会知道,他认为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项诚既然让步,自己也没理由抓着开发区的事情继续扩大影响,张扬的党校轮训也接近了尾声,此时从北港方面传来消息,农业部已经派出专员重点彻查滨海开发区占用农用耕地的问题,这消息让张大官人头皮有些发紧,自己明明已经找过乔振梁了,也告诉他滨海开发区的事情已经得到了顺利解决,可他仍然没有停手的意思,要将这件事的影响继续扩大化,张大官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刚刚进入体制的生瓜蛋子,稍稍想了想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乔振梁围着这件事穷追猛打的原因很简单,他是要借着这件事对付项诚,乔振梁和项诚之间应该并无矛盾,打狗还需看主人,他追打项诚的目的是冲着项诚背后的薛老。
就算乔振梁是农业部长,要和薛老作对也要经过审慎的考虑,如果乔老不点头,他是不敢这样做的,张扬从这件事很容易就推测出,乔家和薛家之间并不和睦,乔家刚刚经历了一场政治危机,虽然已经平安度过,可是元气受损不小,在这种状况下,乔振梁仍然出手,足以证明双方矛盾之深。张扬甚至推想到,之前乔家的那场危机,薛家就是始作俑者。
张大官人不得不感叹官场的复杂,自己的本意是利用乔振梁施压给项诚,而目的达到之后,却发现自己控制不了事情的发展,现在事情已经朝着乔振梁操纵的方向发展。
通过这件事,张大官人对政治这两个字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对于这件事未来的发展,张大官人爱莫能助了,他打心底生出一种无奈,甚至连薛老都看出了这一点,离开京城之前张扬为薛老治疗后,薛老道:“我感觉自己最近的情况好了许多,新近的检查表明,我肝部的癌肿缩小了不少,如今直径已经不足2cm。”随着病情的好转,薛老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张扬道:“虽然缩小了,但是仍然不能掉以轻心,短时间内还是不能饮酒。”
薛老笑道:“我打算彻底把酒给戒了!”
张扬点了点头道:“您老打算什么时候去滨海?”
薛老道:“你刚刚不是让我一个月后过去找你复诊吗?”
张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薛老道:“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啊!”
张扬道:“大概是昨晚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薛老道:“年轻轻的,整天胡思乱想什么?”
张扬道:“大概是来京城太久了,有些想家了。”
薛老自然不信,哈哈笑了起来。
薛老的笑声未落,听到外面的敲门声,获得他允许之后,薛伟童大步走了进来,她一进门就关切道:“爷爷,您没事吧!”
薛老这才留意到薛伟童的眼圈红红的,他笑道:“傻丫头,怎么突然说这种话?诅咒我呢?我身体不知要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