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离开纪委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他正打算找个地方吃饭,一个人喝点小酒,无论今天惹了多大的麻烦,犯了多大的错误,可毕竟水污染的事情已经得到了初步解决,斗争的过程虽然是艰难的,可他毕竟取得了胜利,既然是胜利就是值得庆贺的。
人在失败的时候需要人分担,人在胜利的时候需要分享,此时的张扬站在东江的街头忽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茫然,如果在过去,他想到的第一个人一定是顾佳彤,可是现在……站在这料峭的春寒里,张扬忽然从心底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寒冷。他用衣服紧紧裹住自己的身体,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佳彤的样子,因为每当想起佳彤的音容笑貌,他就会感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沉思,张扬拿起电话,他多么期待电话的那头会带给他惊喜,幻想着顾佳彤突然之间会打给自己一个电话,然而他却又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电话那头是一个温柔的声音,乔梦媛。
张扬微微愣了愣,他低声道:“没想到你这么晚会给我打电话!”
乔梦媛轻声道:“听说你来了东江,所以问候一下。”
张扬道:“你吃饭了没有?”
“吃过了!”
“我没吃!”
电话那头乔梦媛沉默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方才道:“我请你,我家对门开了一间川菜馆,水煮鱼很好吃。”
张扬笑了:“我马上到!”
深蓝色的夜晚,乔梦媛穿着深蓝色的风衣,娴静而姣美,如此和谐如此恬淡,站在月光下,钟天地灵秀于一身,眉宇间的那种淡定从容是在别人身上很少找到的。
张扬下了出租车,咧着嘴笑得依然灿烂。这厮把工作和生活分的很开,从不因为工作上事情影响到自己的情绪。
乔梦媛春葱般的手指指了指一旁的川香园,轻声道:“不好意思,来到这里才知道他们厨房已经下班了。”
张扬笑了起来,指了指街道尽头:“我记得那边有个路边摊。”
乔梦媛道:“走吧!”
张扬大步流星的赶过去,很快就和乔梦媛并肩而行,然后步幅马上放慢,配合着乔梦媛的节奏,乔梦媛做任何事都是不紧不慢,她刚洗了头发,还有些潮湿,夜风拂动她的秀发,将她的发香送入张扬的鼻息之中,张扬吸了吸鼻子:“这么晚了,乔书记还放你出来啊?”
乔梦媛道:“我爸很少过问我个人的事儿!”明澈的眼眸转了转,轻声道:“你居然没有开车!”
张扬道:“这次来东江办事,搭公车过来的,最近油费总是上涨,我那点工资已经开不起车了。”
乔梦媛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那家路边摊,摊主是一对老年夫妻,在街道的尽头开了这家小吃铺,每到晚上就拉出几张桌子摆在马路旁招揽一些生意,不过生意还是很冷清。
锅里正煮着几只老母鸡,张扬因为饿了,闻到母鸡汤的香味,肚子咕咕直叫,他笑道:“老板,给我来一只鸡!”
老头儿笑眯眯道:“喝酒吗?”
张扬点了点头:“来瓶二锅头!”
乔梦媛道:“空肚子喝酒不好!”她向老板道:“先下一碗馄饨!”
张扬又点了两个小菜,他们就在路边的小矮桌旁坐下,在乔梦媛的建议下,张扬先喝了点鸡汤吃了碗混沌,这才端起倒好的那杯白酒抿了一口,他砸了砸嘴道:“总算能吃个安稳饭了。”
乔梦媛也给自己倒了小半杯酒,陪着张扬抿了一口,她有些受不了二锅头的刚烈,秀眉微颦,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太辣!”
张扬道:“辣点儿才够劲!”他夹了只鸡腿放在乔梦媛碗里。
乔梦媛道:“我都吃过了!”
张扬道:“好东西要分享,只有分享才是快乐的。”
乔梦媛笑道:“听起来你的境界好像提高了不少,你找我分享什么?”
张扬又抿了口酒道:“不是我找你分享,是你主动找我分享的。”
今晚的确是乔梦媛主动相约,乔梦媛黑长的睫毛低垂下去,盯着玻璃杯中透明澄澈的白酒:“我听说你又惹事了!”
张扬笑道:“你很少关注我工作上的事情!”
乔梦媛道:“郭志江今天到我家里来过,我爸问了他一些事。”
张扬道:“这混小子,把我给卖出来了?”
乔梦媛道:“我住在省委大院,很多事都是瞒不住的,东江开发区的廖主任,他夫人和我妈妈一样都信佛,平日里和我妈妈的关系很好,今晚她哭着来我家……”
张扬道:“乔书记怎么说的?”他已经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了。
乔梦媛仰起俏脸:“我爸很生气,我看得出来,张扬,你这次惹下的麻烦很大,我想,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张扬道:“谢谢你提醒我!”乔梦媛的这句话已经充分表明,乔振梁对这件事大为光火,今晚刘艳红找他去纪委了解情况并没有危言耸听,这次自己打廖博生耳光的事情恐怕真的惹下了一个大麻烦。
乔梦媛道:“我始终觉着,你并不适合搞政治!”
张扬笑了:“既来之则安之,我已经走上了这条路,目前还不想走,感觉还很有意思。”
乔梦媛道:“没有人会把政治当成一场游戏,张扬,你也不能率性而为,政治中是不可以掺杂太多个人感情因素的。”她虽然没有从政,可是家庭的熏陶让她对政治的理解天生就高人一筹。
张扬道:“你关心我?”
一句话让乔梦媛芳心大乱,她咬了咬红润的柔唇,美眸坚持和张扬对视着,终于点了点头道:“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我的朋友!”
“我始终觉着咱们之间比朋友要更近一些。”张大官人得寸进尺道。
乔梦媛摇了摇头:“太近的距离会让人失去安全感,我还是把你当成普通朋友!”
张扬道:“无论你怎样说,我知道不是!咱们之间早已不普通了,何必自欺欺人!”
乔梦媛的俏脸忽然感觉到一阵发烧,她双手捧起玻璃杯,咕嘟喝下了一大口酒,然后紧紧闭上了眼睛。
张扬道:“我从纪委出来的时候,始终在想,我想找人说几句心里话,可找谁呢?正想着呢,你就打来了电话,有个啥词儿?那叫……”这厮装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