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宪文摇头,“不说这个。你今天到底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明菲叫我去学校处理点事情。”
说完,她去客厅放下书包,到厨房帮忙。
孟缇的厨艺虽然不佳,但是比郑宪文还是好很多。宋沉雅把郑宪文赶出厨房,就跟孟缇两个人忙活了起来。
郑宪文头一次觉得自己没有用处,坐在客厅里听着厨房里的说笑声,也微微笑了。孟缇的书包放在沙发上,他想把书包拿进书房,可书包左边的小袋子里冒出几张摇摇欲坠的小纸片,抽出来一看,竟然有两张今天去洛州的往返火车票。
郑宪文蹙着眉,把火车票塞回她的书包里,回过头看着宋沉雅端着一锅汤从厨房里出来,跟她低语了几句。
那顿晚饭三个人吃得很高兴,有宋沉雅在,气氛怎么都不会冷场。孟缇说着在北疆的见闻,宋沉雅听得很认真,末了感慨,“我一直想去北疆玩,可惜没找到机会。”
郑宪文说:“什么时候去一趟就可以了。”
满桌子菜色丰富,孟缇想着宋沉雅事业有成、举止有度、开朗热情、家务万能、厨艺超群,而且还是医生——柳阿姨一定特别喜欢她。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宋沉雅笑起来,捅捅郑宪文,促狭地问:“是吗?你妈会喜欢我?”
郑宪文笑了笑,“也许吧。”
“也许?”宋沉雅对这个答案显然不满意,瞪他一眼,“你还真是舍不得夸我。”
气氛有了点微妙的变化。
郑宪文瞥了眼在桌子对面吃饭的孟缇,“阿缇,明天打算做什么?”
孟缇早就想好了,立刻回答:“我接下来的几天打算回学校图书馆看看书,顺便去见几个同学。我还在北疆的时候宋老师就给我一个书单,让我看看书,怕我支教这一年都忘记了,不过一直没时间。现在补一下,免得到时候见到他了不知道说什么。”
郑宪文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吃过饭,孟缇去厨房帮着洗了碗。宋沉雅收拾着厨房,很娴熟的样子。孟缇想,她真的非常能干。宋沉雅把一堆碗筷放到消毒碗柜里去,孟缇把灶台上的水擦干。两个人一起忙活,效率高很多,厨房很快就焕然一新。
“阿缇,你过几天有空吗?”
“有事吗?”孟缇笑问。其实宋沉雅叫她一起收拾厨房的时候,她心里就有数了。宋沉雅绝对有话要跟她说。宋沉雅是个不错的心理医生,孟缇对这点很有数。
宋沉雅靠着洗理台,笑看着她,“我不瞒你,郑宪文希望我带你去检查你的大脑,关于你头上的伤和你的记忆的事情,但我觉得没必要。”
“确实没必要,”孟缇点点头,比她还肯定,“我很好啊。”
“你也知道宪文担心你。但他毕竟不是学心理学的,只是瞎操心罢了,有时候看着他笨笨地看些心理学方面的书,还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宋沉雅叹了口气,“随便问问,你最近一年有没有头疼过?”
“没疼啊,我完全没问题。”
“那以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例如你还记得……”她努努嘴,“宪文砸你的头,那记不记得怎么来到孟家的?”
孟缇心想这才终于到了重点,“有一些吧……有时候受到刺激,会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但沉雅姐你也知道,小时候的事情本来就很难记住。不是说那时候大脑发育很不完全吗?”
“对,大部分人关于童年的回忆仅能追溯到四五岁的时候;如果要有条理地回忆,从五至七岁开始,有些人甚至更晚些,八九岁之前的事情都记不住了。但这仅限于平淡无奇的人生,如果在幼儿时期受到刺激的情况下,人还是能记住比我们想象的多的东西,”宋沉雅滔滔不绝地说,“尤其是形象的记忆。”
“是这样的吗?”孟缇若有所思,“难怪我想起来的那些零散的片段都是些画面。”
“嗯。”宋沉雅点点头,“还存在智力超群的情况。例如歌德七八岁就会四五种语言,这就不是我们一般人可以比较的。”
“那是肯定的啊。”孟缇失笑,“我又没有这么聪明。”
宋沉雅微微一笑,转身从冰箱里拿出几盒冰激凌,问她喜欢什么口味,然后递给她一盒,“阿缇,总之我希望你的回忆不要给你带来阴影。”
“一点阴影都没有是绝对不可能的,不过影响不大,我在慢慢克服呢。”
学校图书馆的开门时间是朝九晚五,孟缇就在图书馆泡了一整天。回来之后她精神一直不太好,只有看书的时候才能静下心思。放假后,图书馆比平时人少了很多,异常清静。她觉得自己需要补充专业知识,毕竟她在北疆的这一年都没怎么接触高等数学,不少知识都有些模糊了,而她还有几年的研究生生涯需要度过。
看公式数字看得累了,她就给北疆的学生们写写信,或者挑几本轻松易读的小说打发时间。暑假期间也无所谓周末不周末,她觉得自己大概能就这么过一辈子。
散步的时候,偶尔也会遇到熟识的同院同学,他们现在都在上研究生了,因此算上去都比她高了一级,开玩笑时也总拿这事取笑,孟缇就笑着反驳,“我跟你们可不一样!我度过了有意义的一年,是为国家作贡献去了,这其中的快乐和成就感,你们都不能理解啊。”
然后一干人就纷纷露出折服的样子。
她回到图书馆,对照着沈林给的剧本,再一次翻完了《故国》,又耗费了一个下午。太阳西下,她站起来还书,迎面撞上一个人。
“孟学姐,你好。”
孟缇扫了来人一眼,是个年轻的女孩子,长得清秀可人,可她没什么印象。孟缇点点头,绕开她,把书放在架子上,回头问:“你找我吗?”
“是啊,学姐,你不记得我了?”女孩子说,“我叫戴昭阳,我们去年见过一面。”
毕竟是去年的事情了,孟缇依然想不起来,客气道:“你有事情吗?”
戴昭阳脸色微红,“我昨天今天一直看到你在图书馆看书,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问问你,你知道赵老师喜欢什么吗?”
电光石火之间,她猛然想起了去年也有这样一幕。那时候她刚从美国回来,跟赵初年在一起吃饭,面前的女生走过来跟他们招呼。赵初年怎么说来着,她是班长,经常送作业给他?
孟缇心头就像塞了铅一样沉,不动声色地问:“哪个赵老师?”
“赵初年老师。”戴昭阳有些不好意思,“他的生日就要到了,所以……”
孟缇打断她的话,“生日?”
戴昭阳怔了一下才想起回答:“是啊……赵老师的生日就是下个周末,所以,我想送礼物给他。”
“送礼物是你自己的事情。”孟缇面无表情地从架子上取了另一本范夜的小说,顺手翻了翻,“不用来问我。”
戴昭阳有点吃惊,“学姐,可是你跟赵老师难道不是前男女——”
孟缇啪的一声合上书,抬起眼皮,冰冷的眼风扫过去。她比戴昭阳高了一些,自上而下的视线就像刀子一样戳下去,有一种慑人的威力。对方年轻清脆的声音就这么卡住了。
“……我,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比较了解赵老师的喜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