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你那个郑大哥就不要说了,赵老师也是,一个两个都当你是妹妹,”王熙如表示强烈同意,“不过所谓的哥哥和情郎之间又不是不会变质,有时候也会转换的。”
“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就是了。”
她的玩笑缓解了王熙如的忧虑,王熙如盯着她瞧了一会,默默别过脸,猛然叹口气:“我忽然想起了诺德。哎,对称啊,对称是多么重要的数学概念。果然是美的来源啊!”
孟缇恨不得咬她一口:“虽然我左右脸的确不对称,我一点都不希望你用我来打比喻。”
王熙如伸出手小心翼翼碰了碰她肿起来的半边脸,“你这么好的皮肤,如果真留下个什么疤痕怎么办?”
“医生说没事,我的体质似乎也不怎么留疤痕的。”
王熙如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看我额头上的伤,小时候被玩竹子被割伤了,现在还是看得到。你这么漂亮,伤到脸了就太遗憾了。所以,阿缇,平时谨慎一点,好吗?”
孟缇抱住她的胳膊轻轻摇晃,“我知道了。”
“以后你也别来了,腿也是一瘸一拐的,”王熙如命令她,“下次来医院的时候我要看到你的脸恢复正常,听到了没有?”
“嗯嗯,好。”
一直以来,所有的朋友里,只有王熙如会这样无条件的夸奖她鼓励她。明明自己出了车祸躺在病床上起不来,心里想的,挂着的依然是她。这份情意,她不论如何都不会忘记。
余下的几天内,随着那越来越肿越肿越夸张的脸,她经受了大量目光的考验。在所有人中,赵初年显然是最关心他的,再三叮嘱她千万别忘了擦药。
平时只要有空,两个人都会找机会在碰个面,起初还有个理由,例如还衣服,送药等;后来赵初年不在找任何理由,中午的时候必然课打电话给她,如果她中午有空就中午一起吃饭,晚上有空就在一起吃晚饭,如果都没有空,那必然也会碰面。
这个学校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定好一个地方碰面不是难事。相比之下,可怕的流言反而是更让人不得不小心提防的事情。虽然孟缇觉得她和赵初年之间不论如何都算不上师生恋,但看在别人眼底恐怕就跟铁板上的钉子一样确凿无疑。而且群众的观点往往十分朴实和顽固,不论当事人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在校园里结伴而行的时候,也会遇到认识他们的同学,两个人也都神色自若的应对过去。值得庆幸的是,同学们毕竟都是成年人,什么没有见识过,接受能力也很强,再不会像初高中生那样一惊一乍了。
那段时间赵初年领着她走遍了学校附近大部分有名的饭店,每次都不重样,有煲汤的,有炖粥的,还有补身体的。每一家都各有特色,滚烫温暖的食物进入胃里,全身的筋骨一点点被烫得发软,然后松散开来。
孟缇心里很清楚,明明晚上他还有选修课上,但还是抽出时间陪她吃饭,这份心意,让她心口脸颊都在发烫。她有时候觉得,如果赵知予还活着,肯定是早就被赵初年娇惯坏了。赵初年对她的用心和周全到了惊人的地步,如果对象是赵知予,恐怕宠得更是没有底线。
周末的时候,赵初年接她出去吃饭,这次选的地方不在学校附近,他压根就带着她直到市中心,是城市的繁华地段,商场林立。
傍晚的阳光贴着地面照过来,在光滑的地砖上反射光芒,孟缇看到了某家奢侈服饰店橱窗里模特的衣服,稍微夸奖羡慕了几句,赵初年就立刻把车停在路边,拉着云里雾里的她下了车,走近店里,让店员拿下那套衣服给她试。
孟缇楞楞看着赵初年,费力的思考我到底什么时候表现出一定要买这件衣服的情绪呢,一时间茫然了,有点不知所措。
赵初年不明所以:“你不是很喜欢吗?”
孟缇把衣服还给店员,拉着赵初年走出店里。他们站在冬日的路灯光芒下,孟缇严肃地问他:“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吗?”
赵初年神色不变,说:“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都可以。具体的,你说说看。”
孟缇头疼,没好气地指了指他停在路边的车:“你的车,你的房子,能给我吗?”
“你要的话没什么不可以。”
说完这话就真拿出车钥匙要塞到她手里。
孟缇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用啼笑皆非的目光打量赵初年的神色;赵初年从容镇定,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赵初年那双眸子闪动的辉光是隐隐的兴奋,孟缇一瞬间有种错觉——他等着她说这句话很久了。
孟缇扶额,好笑又无奈:“赵老师,我们要谈一谈。”
“嗯,”赵初年点点头,拉着她拐进了附近的饭店,“我们先坐下吧。”
第十四章 暗潜(下)
到底是周末,那间装修精致的饭店人已经很多了,赵初年找,不必像以往那样吃了饭就匆匆赶回学校,也有了足够的时间说话。孟缇在心里斟酌着如何开口,赵初年仔细打量他,没有什么食欲,面带忧色:“阿缇,好几天都过去了,怎么你的脸还没有好?明天再去医院看一看吧。”
“唔,再等等吧,其实没事,就是看着吓人,”孟缇不利索地开口,“我知道我现在有碍观瞻了。”
赵初年摇摇头,“不是的。”
孟缇看着他诚挚的表情和真诚的忧色,心底微微一叹,指着自己夸张的脸问出来,“赵老师,如果我上你第一节选修课时是现在这个样子,你大概就不会主动跟我搭话要电话了吧?”
赵初年愕然,“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惊讶成那个样子让孟缇坚信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这个念头,她有点迷惑,侧头看着他:“赵老师,我不相信你妹妹会长成我现在这种猪头样子……”
孟缇这话半真半假,大部分是玩笑的意思。没想到赵初年在听到“你妹妹”三个字的时候仿佛都被冻住了,那抹愕然就硬生生地凝固在了眼底,嘴角也抿成了一条线,仿佛也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无所适从。
“抱歉,赵老师,我没有拿你妹妹开玩笑的意思,”孟缇说,“但这个问题实在没办法回避。”
“你有什么问题,我都听着。”
他一幅聆听的模样,好像师生关系颠倒过来。孟缇觉得有点微妙的荒唐,她给他倒了茶,轻声开口:“赵老师,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你破费。我知道你的经济条件应该是超过我可以想象出的程度,但是我不希望总是你花钱。”
孟缇说的是这几天的事。两人接触太多,在一起吃饭次数太多,总会不可避免的牵扯到金钱关系。她好几次提出自己付账,赵初年根本不留给她机会,好几次她悄悄地地要去结账,却被告知已经早已经付账了。某次她多了心,趁着去洗手间的时候跟服务员要了账单,看到价格的时候眼角愣是跳了好几下。
她觉得自己跟赵初年陷入了奇怪的怪圈里。那天她在感动之下说出可以当他妹妹的替身这句话时,完全没想到以后会有这么多麻烦。如果她以赵初年的妹妹自居,绝不应该跟他计较所谓的金钱,但这样好像变成了她占赵初年的便宜;如果她用钱跟他划清界限,赵初年又会一脸难过,心如死灰的模样。好像她不论怎么做都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