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妖娆

作者:莫言殇



    宜城别馆,冷月如水洒满遥台。南宫晔立于高高的瑶台一角,彷如遗世独立。

    目光望向城里千家万户灯火通明,面色沉默,心中寂寂。

    陌儿,她在哪里?

    她此刻在做什么?

    她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她会有多伤心?

    为什么他们之间,要有如此多的波折?用生命和他所有感情成就的一丝希望,再次灰飞烟灭。

    幸福,总是来得如此不易,却又消失的那般容易。

    抬起头,泛着青白的指尖夹着的一片竹叶,就唇。依旧是空灵之音,却再也吹不出往日的曲调。

    陌儿,真的很想她,哪怕只看一眼也好。

    抬头望,漆黑的夜空,没有半颗星,只一弯残月被浮云半掩。

    忽然,一点白影自眼前飞过,定情一看,是只信鸽。凭着过人的目力,那鸽脚上绑着红黄相间的缎子,在夜空中依稀可辨,那种颜色,在云阁之中,代表着重要事件。不知与她可有关系?

    他心中一动,手中竹叶划空,以最合适的力道将白鸽击落,飞身向前接住。

    取下字条之后,才想到这信鸽是从北方而来,应是云阁在金国分阁传来的消息,又怎会与她有关呢?不禁自嘲一笑,但既然已经取下来了额,就不妨。

    指动,展开字条,一眼览过。?那间,只觉脑中轰鸣一声,顿时,天旋地转,眼色昏黑一片,身子却僵硬如铁,屹立着,不倒。

    白纸黑字,只是简简单单的两句话,映在他眼中,是狠狠的一痛,就在这一刻,这些日子以来,所有伪装的平静,瞬时被撕裂,支离破碎。

    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字条自脱力的指尖滑落,缓缓的漂浮着坠地,僵硬的身躯,一时间,竟然失去了反应。

    “三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易语和齐澈本想找他商讨除夕之事,见他房里没人,便出来寻,却见他的神情是少有的怔愣,整个人彷佛失了魂一般,一动也不动。还有那凤眸之中流转的惊天痛意,使得他们一惊,随即见到只白鸽安详的躺着,腿脚上红黄缎带依旧在。

    易语立刻皱眉,不悦道:“三哥,你竟然不经过我同意,擅自拆看我的信件?你太过分了!”

    南宫晔木然的立在那里,一点反应也无。

    齐澈疑惑的捡起落在地上的那张纸条,递给易语。

    易语接过,一看之下,大惊道:“啊?这,这,这……”

    齐澈看过也是一惊,只见字条上写着:魔宫宫主自愿入驻太子府,除夕日嫁为太子妃。

    二人面面相觑,这次如陌去往金国之事,并未告知易语,而易语先是忧心南宫晔,之后又是战事和冷意潇莫残歌的事情,因此,对如陌的去向,也未曾多加追问,还一直以为她回了魔宫。

    两人的目光,双双望向一呈呆滞的南宫晔。

    这样的事实,于他而言,真真是残酷。

    他不愿相信,但不信,又能如何?可能改变得了什么?

    浮云飘过,残月如钩,冷光普照,照出他面上血色尽褪后的苍凉灰败的表情,唇角止不住的颤抖,竟……惨笑出声。

    “三哥……”易语担扰的唤了声,看着他那无比慌乱的惨笑,感觉心都在抽着,忙安稳道:“也许这消息不是真的,或者是有人认错了人也说不定……”

    她忽然觉得自已说的话很无力,云阁的消息,真不真,她最清楚,可她实在看不下去他那样伤痛却隐忍的表情,不由眼眶一红,祈求道:“三哥……你别这么笑,我看着……好难受。”

    唇含苦涩,笑音抵哑,仿如喉咙被强硬撕裂的感觉,悲恸之感,入人肺腑,直击人心底深处。他想停,却现已停不住。

    不是说让他等她吗?为何转眼间却又要嫁与他人?为什么?难道又有什么不可言说的苦衷?

    齐澈叹道:“以如陌对王爷的感情,即使这个消息是真的,我想,也应该事出有因吧。”

    事出有因?!为了冷意潇和莫残歌的生死不明而放弃与他之间的感情,从此划清界限?或是非她所愿,只是被逼无奈?总之,不可能是因为爱,她爱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不想再妄做猜测,他一定要找到她,问个明白。为何要在留给他光明之后,再亲手将他推往无边的黑暗,任他一人独自沉浮。

    离除夕日,只剩下短短五天,片刻也耽误不得。二人连忙跟上。

    一声带痛的嘶鸣天响,划破了寂静的长空。随之狂奔而出。

    易语惊道:“三哥,你去哪儿啊?”她话未说完,南宫晔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视线当中,不曾有过任何的回应。

    齐澈望着那背影消失的方向,无奈叹道:“他这是要连夜赶往金国,即便不能阻止那场婚礼,至少也要寻个答案。”可是,他忘了,他是封国战神,不久前才歼灭了敌军二十余万,早已被金国之人恨之入骨,如此独身一人前往敌国,是多么的危险。

    整整五个日夜,大道之上,一人一马,疾驰如飞,未有丝毫的停顿。

    冬日寒风凛冽刺骨,刮在脸上如刀割般生疼。

    他,一代战神,名动九州岛,曾不将世间一切放在眼中,极尽狂傲自负,以为这世间之事莫不在他掌控,然而,世事难料,本以为是无情之人,却终究逃不掉情之一劫。如今,因多日积压在心头无法纾解的郁痛,加之这一足以摧毁他所有信念的震撼所带来的沉重打击,竟然令他在一夜之间,斑白了两鬓,于如此年轻的面庞,平添了百年的沧桑之感。

    那空蒙的眼神,望不尽前程茫茫路,看不见身后的烟尘滚滚。

    他多想要问她一声:“陌儿,你想要我活着,可你怎么舍得,怎么舍得让我活得比死还要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