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歌

作者:紫微流年



    君翩跹弹了弹指压住,黑漆漆的眸子深不见底。

    “二嫂想说什么?”

    “我正是为弟妹的清誉着想,盼能拿出凭据辟谣。如今府里流言纷飞,弟妹或许是不曾听闻,怎样难听的都有,还有人说……”苏锦容微微冷笑,似不经意的逡过身畔,灵俐的丫环飞快的接下去。“说三少夫人怀的未必姓谢,不知是……”说话间突然道不下去,绝美的娇颜仿佛添了些别的东西,瞧着竟然哆嗦了一下。

    席面霎时寂静如死。

    流传虽多,皆知不实,台面上无人敢擅言,连在谢氏兄弟面前都避口不谈。苏锦容此刻得意的揭破,众人尽知不妥,唯恐受其牵累,一时无不色变。

    “弟妹听见了,空穴不来风,是不是该……”苏锦容犹在倨傲的讽笑。

    “若非二嫂提醒,我还真不知府里生出这般不堪的传言。”慢吞吞的打断,清颜毫无火气,秀致的眉梢一扬。

    “来人。”

    语音并不高,飞檐上落下两个矫健的身形,毕恭毕敬的俯首。

    “小姐有何吩咐。”

    “把这丫头拖下去打二十杖。”淡淡的语气水波不兴。“打完了送刑堂论处,惩其传谣惑主,妄言诽上。”

    苏锦容险些以为听错,激气得说不出话,身边的丫头已被扭住拖了下去,这丫环自苏府陪嫁而来,一向得主人心意,仗着有人撑腰跋扈行事,哪受过这等惊吓,骇得面无人色。

    秀致的眉梢一扬,尖叫尚未出口即已消失。

    “住手!”苏锦容连声喝止,动手阻拦尽被挡开。君家的侍卫置若罔闻,转眼拎着丫环离去,谢家随侍立在一边,拿不准该听谁的,谢云书虽排行第三,却比谢景泽更让人忌惮。

    满堂皆惊,所有眼睛都望了过来,不解情形的宗亲尽在观望,好心如大嫂在旁边劝,全被苏锦容一掌挥开,涨红了脸,怒发冲冠的质问。

    “什么意思,打给我看!你有何资格发号施令!仗着是君家小姐横行无忌,一言逆耳就摆威风,干脆连我一块打了。”

    君翩跹拈过素巾拭了拭手,仿佛不曾看见苏锦容愤怒至极的神色,轻描淡写道。“二嫂心慈驭下不严,竟出了这等嚼舌谤主的,代为教训一下自是应该。若让外人听了无根之言,谢家声名遭污谁担得起,留她一命已是宽仁,二嫂不该护短不知轻重吧。”

    苏锦容几欲暴跳。“轮得到你来教训我?算什么东西,明明是你不……”

    心知对方欲将事情闹大,黑眸一瞟,霜境立时制住了将激滔滔倾出的辱骂。苏锦容虽有武功却荒怠多年,加上猝不及防,瞬间受制,迫不得已被扶回椅上,双眼睚眦欲裂。

    “弟妹你……”吵嚷消音,大嫂松了一口气,又开始犹豫。“锦容她……”

    “二嫂与这丫环主仆情深,遇事难以淡处,却忘了此下正属年节之宴,想必冷静一会就该明白了。”

    纤手轻拍了拍苏锦容的肩。“谢家家规五十六条,凡传谣惑主,妄言诽上者。责二十杖,逐出府外永不复用。规矩如此,落在谁手上都是一样。二嫂勿恼,不服只管去爹娘跟前说个明白,是非曲直自有公道,何必为一个下人生此闲气,区区二十杖还死不了人。”

    兔起鹄落,纷乱极快便平静下来,在场多半只听见二嫂嚷了几句,犹在懵懂,左近的洞悉首尾却不欲沾惹,幽冷的眸子一个个瞧过去,被望的心里一寒,尽皆低下了头。

    苏锦容脸红里透紫,险些气晕过去。

    “二少夫人太过份了!”拔下钗环,撤去簪饰,霜镜气怒难平。“真该连她也打个二十杖,看还敢不敢胡 言乱语。”

    温 润的白玉簪玲珑精致,纤指漫不经心的摩挲。“不然如何,她毕竟长我一节。”

    “她说的那样难听,难道就这么算了?怎么说也该给个教训。”

    “教训她?我岂可以下犯上。”清颜淡淡一笑,转了下细长的玉簪。“只是我这病多承二哥费心,也该有所回报了。”

    “小姐是指……?”

    “听云书说二哥的妾室在外有孕了,怎可任其无依,明日教人接进苑里。既与我作个伴,就近照料也免了二哥时刻牵念。”

    霜镜立时明白过来,一下笑出声。

    “小姐主意真好,夫人一定赞成,总不能让谢家骨血沦为私生子吧。”

    唇角弯了弯,丢开簪子起身宽衣。“待孩子出生挑个吉时正式纳了,圆了二哥一番苦恋,这才是皆大欢喜。”

    霜镜不知想到什么,笑得极欢,双眼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