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君意

作者:李歆

    .病已的话语一遍遍在她脑海里翻滚着。耳垂上戴着他捡回來的玉耳珰。与她原有的那只又恢复成一对。耳垂被拉得通红。她却长吁短叹了一整晚。最终一筹莫展。

    天亮时分许夫人叫醒女儿。却发现她一脸倦意。眼圈也黑了。精神不济得走路一步三晃。想到前阵子她一直照顾刘病已。许夫人不由担忧的说:“好容易病已痊愈了。你可别接着累倒了。这个月光是花在药上的钱可就不是小数了。”

    “我沒事。”

    许夫人笑吟吟的。“我昨天听彭祖说了。张令对病已可真是用尽心血了。居然还要把自己的孙女嫁给他。病已这孩子。说他命不好吧。偏偏总得贵人相助。”

    平君现在听不得这些。心烦意乱的加快脚步。“母亲。我去找意姐姐。”

    “有事。”

    “沒什么……哦。她前两天托我打的鞋样子。我去拿给她。”

    许夫人追了出來。“我说。彭祖可是对王意有意。”

    平君一愣。“你怎么知道。”

    许夫人笑道:“你当母亲是傻子么。彭祖三天两头往我们家跑。难道他还能是为了你不成。”说着。轻轻一叹。“彭祖的父亲官至右将军光禄勋。王意这小女子之前许亲总也不顺。原來竟有这等的福缘。”

    “母亲。”平君见不得母亲拿家世作比。想到病已无亲无故。虽名为皇族却仍是白衣之身。自然无法和张家的家世比拟。甚至连欧侯家也比不了。她越想越觉得心烦。不悦的抵抗着母亲。“意姐姐若喜欢彭祖也就不会答应进宫选采女了。”

    “不是说今年不纳采女了吗。可见这两孩子有缘。”

    “母亲。你别乱说了。叫意姐姐听见她会不高兴的。”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们这些孩子啊。都以为自己是大人了。有主见了。其实呀什么都还不懂……”

    平君最终在母亲的唠叨声中跑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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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意果然如平君所讲的那样。并沒有因为未选入宫中便转而投向张彭祖。她的父亲王奉光很快的便给宝贝女儿又订下了一门亲事。速度之快不但令许平君吃惊。更是让张彭祖的行踪就此在尚冠里消失。

    但是好景不长。王意许下亲事后三个月。正当家人为她筹备婚礼之际。忽然又传來噩耗。。与前两任一样。她的未婚夫婿得病暴亡。

    过完年。消失已久的张彭祖慢慢又活跃在尚冠里四周。这一次就连王奉光都注意到了他的异样。

    “你喜欢我女儿也沒用。她不中意你。你就别费心思了。”王奉光看似糊涂。其实精明得很。张彭祖这样的青涩小子在他面前根本连藏拙的机会都沒有。

    彭祖涨得满面通红。双手握拳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來。刘病已见不得兄弟难堪。赶紧岔开话題。“正月里说这些多沒意思。不如去斗鸡。”

    王奉光仍是不依不饶。指着刘病已对张彭祖说:“我听说你有个伯父原本想把孙女嫁给他。你父亲表示反对。结果这桩婚事便沒成。你父亲如今贵为右将军光禄勋。位高权重。瞧不上他这样一个无爵的沒落宗亲也是人之常情。有道是门当户对方可成姻。你心里倒是想着我的小女。但婚姻大事岂是你想如何便能如何的。刘病已个小娃娃被你父亲瞧不起沒什么大不了。我虽然是个承祖荫世袭的关内侯。却也是个交友广泛、要面子的人。你再痴心妄想存这档子心思。岂不是要让我王奉光也诟人笑柄。”

    一番话不仅把张彭祖说得羞愧难当。就连无辜的刘病已也给绕了进去。

    张安世反对张贺把孙女下嫁给他。这事刘病已早就听说了。当时心里沒有半点不高兴。反而窃喜不已。他天性豁达。虽然顽皮却极通人情。张安世瞧不瞧得起他。他并不在意。因为在他心目中张贺才是他的亲人。张安世以一个外人的身份來排斥他。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因为他的确一无所有。

    刘病已推了推僵如陶俑的张彭祖。示意他离开。

    “等一下。”王奉光叫了声。张彭祖停了下來。可他却只是对着刘病已问。“跟你相熟的那个许啬夫家是否有个姓欧侯的亲戚。”

    刘病已心里怦然一跳。不情不愿的答:“有。”

    王奉光不再追问。挥挥手。“沒事了。”脸上却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两少年悻悻的离开斗鸡舍。返回长安城。路上刘病已劝道:“王意命中带冲。谁娶了她都不会有命享用。你才十五岁。哪愁沒有可心的女子。为何独独稀罕她一个。”

    张彭祖沒好气的说:“你说得容易。我当你是兄弟。你却拿我当笑话取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的那点花花肠子。什么哥哥妹妹。唬着许夫人玩还差不多。这半年你和你那好妹妹眉來眼去。真当我是傻子呢。”

    刘病已只觉得手上一颤。赶车的长杆子沒把牢。马顺势拐向左边。车轮随即撞上半人多高的夯土护墙。险些冲进驰道上去。他手忙脚乱的停住车。惊出一身的冷汗。

    张彭祖抓紧车驾。跺脚道:“心虚成这样。也敢在许夫人眼皮底下勾搭小平君。要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你既啃了这株草。索性倒是啃到底呀。我冷眼偷瞧你们半年了。每次都只拉拉手。我都怀疑你到底是有贼心沒贼胆。还是你根本不行……”

    “滚。”病已想也不想。飞起一脚踹在彭祖身上。“怎么平时看不出你小子衣冠禽兽的样儿來。年纪比我小。想得竟比我还龌龊。”

    张彭祖也不生气。边躲边笑。“你就装吧。使劲装。从我认识你起。几乎天天见面。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你的。是丈夫就少在我跟前装纯情。”

    两人在车上打闹。引得道上的行人纷纷侧目。身后更有车辆被阻无法通行。赶车的不住的催促。于是刘病已勉强打起精神。将马车继续赶上车道。

    张彭祖笑了会儿。慢慢的止了笑。竟露出一抹深沉的神情。“我说……”他的眼睛看向别处。语气却突然无比认真起來。“你想要女人。我家豢养的歌伶舞伎随你挑。别因为一时好奇去招惹平君。她可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

    “我不否认关于男女之事我和你一样好奇……”马车拐了个弯。刘病已稳稳的控住车子。目光平视前方。“但平君是不同的。”

    张彭祖倏地转过头來。牢牢的盯住了他。“你认真的。”

    他不吭气。过了好一会儿。才重重的“嗯”了声。

    彭祖张大了嘴。手指挠了挠头皮。“你……这事很棘手啊。”

    病已嗤的一笑。揶揄。“你也一样。彼此彼此。”

    张彭祖哈哈大笑。笑声中难掩落寂。能一样吗。他和王意之间的感情能和刘病已与许平君这对青梅竹马的兄妹相提并论吗。至少平君从不会用王意那种疏离冷淡甚至厌恶的口吻來冷冷回绝病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