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作者:阿越



  人马,通过苦河上的四座浮桥联系,而在整个第一营的身后,隔着黄河,是仁多观

  国的一个营的人马,两营之间,亦可通过黄河上的四座浮桥联络。

  这样的阵形,说是包围,实际上城东与城西的两个指挥,与其说是围城,不若

  说是保护苦河上的浮桥的。更加匪夷所思的,仁多保忠不仅以没有大型攻城器械为

  借口,严令各个指挥不得攻城,还命令城东城西两个指挥,一旦发现敌军大举来

  袭,不得迎敌,必须即刻撒回城南大寨,并且不得毁弃、破坏浮桥。

  这让人很难分清楚,究竟是宋军要攻城,还是仁多保忠布了个怪阵,等着城里

  的辽军来打自己。

  可奇怪的是,武强城中的辽军,只是在神射军列阵未稳的时候,出来几百骑试

  探性的攻击了一下,被神臂弓一阵齐射,辽军便灰溜溜的退回城中,双方均未有任

  何人马损伤。辽军只在城头旁观宋军做这一切事情,仿佛这全然与他们无关。除非

  有宋军进入城上的射击范围,他们连箭都懒得放。

  而仁多保忠除了下令武邑的工匠制造抛石机、云梯、撞车、木驴等攻城器械

  派出使者前往大名府请求派出神!营与火炮支援外,却是一副长治久安的打算,整

  天都在巡查扎寨的情况,不仅要望楼、箭楼一应俱全,还要求打土墙、挖壕沟与陷

  马坑一虽说此时已是七月,黄河伏汛已过,秋汛尚远,但这黄河的事情,也无人

  能打保票,倘若如前些日那样,突然来两场大雨,河水一涨,这一营神射军,大半

  要成虾兵蟹将,这营寨扎得再牢,也是全无用处。然而,这次不论袁天保与张仙伦

  如何劝谏,仁多保忠却是塞耳不听。尽管袁、张二人坚信武强城内辽军必然不多

  只要调来黄河南岸的第二营,以神射军的战斗力,哪怕是蚁附攻城,不过两三天功

  夫,也必能攻克,却奈何不了仁多保忠“爱兵如子”的心意—他坚持没有攻城器

  械,绝不强攻。

  如此忙碌了整整一天,虽说土墙才打了一半,壕沟才挖了一小段,箭楼尚未造

  好,望楼也只有一座,但也算是规模粗具,有模有样了。眼见着满营将士,大半累

  得半死,疲惫不堪,仁多保忠便即鸣金收兵—这时众人才发觉这怪阵原来也有个

  好处,那就是他们不必再啃干粮,黄河南边,早有人做好热腾腾的饭菜,一桶一桶

  的担了过来,到众人跟前。

  袁天保与张仙伦休说一辈子没打过这样的仗,便是听也没听说过。因为仁多观

  国让人送了十斤牛肉过来,二人便请了吉巡,聚在营中吃肉喝酒,一面低声痛骂仁

  多保忠昏庸老朽,对于摊了这么个主将,不免深感自己是如此不幸。

  但这酒方吃到一半,便听到西边锣声大作,三人知道这是事先约定的信号,必

  是有辽军大举来袭。他们三人倒无人惊院,反倒是闻猎心喜,听到锣声,便即丢下

  酒杯,取了头盔戴上,便大步走出营帐。抬头望去,只见东西两边,苦河的浮桥

  上,派出去的两个指挥排成数队,正迅速的通过浮桥,朝营寨跑来。

  张仙伦不由得低声“呸”了一声,骂道:“闻风而走,这成何体统?!”一面

  不屑的朝仁多保忠的中军大帐瞥了一眼,紧跟着袁天保,朝望楼那边走去。

  但他们都不需要登上望楼—很快,站在平地之上,他们也能看到遮天蔽地的

  烟尘,正朝着南边,席卷而来。

  三人顿时都被吓呆了。

  “这一这是多少人马?”吉巡低声问道。

  袁天保与张仙伦互相对视一眼,涩声回道:“至少得有上万骑一”

  “这一这一”与袁天保与张仙伦不同,二人好歹都经历过熙宁西讨,虽说

  没打过大仗,却也见过些世面,但吉巡虽然官至护营虞侯,却是足迹从未出过注京

  周边五百里,这时听到这个兵力,感觉到上万骑战马踩踏地面传来的那种震憾,早

  已吓得脸色苍白。

  待他缓过神来,袁天保与张仙伦早已跑得不知去向,只听营中到处都有人大声

  呼喊着:“列阵!列阵!”“拿好兵器,休得院乱!”他转目四顾,却见仁多保忠

  已经出现在营寨中间的将台之上,苍老的脸上,白髯微飘,他端坐在一张铺着虎皮

  的坐椅上,没有一丝院张,他心神稍定,连忙大步朝着将台走去。

  萧岚的大军,一直推进到武强城西的苦河之畔,才停下来了。

  但眼前这一切,却让他眼睛都直了。

  他遵照耶律信的锦囊妙计而来,倘若宋军沉不住气,北渡黄河,攻打武强,就

  必须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武强守军立即飞马通报深州的韩宝、萧岚,而韩宝

  与萧岚则分兵两路,萧岚率一万部族属国骑兵,前来武强,随机应变,牵制或歼灭

  渡河的宋军,而韩宝则率大军南下,能渡河则渡河,不能渡河,则牵制信都、衡水

  之宋军,方便萧阿鲁带部的行动。仗打这个份上,双方在前线对阵之兵力,谁也不

  瞒过谁,双方都能猜到个大概,冀州与永静军的宋军有多少,辽军一清二楚,以耶

  律信的计算,宋军倘若按捺不住北上,兵力至少要三个营,只要将这些宋军拖在黄

  河以北,甚至聚而歼之,他就可以大摇大摆的攻占永静军了。

  那样的话,甚至萧阿鲁带的迁回,都成为了锦上添花之举。

  但当韩宝与萧岚收到武强的报告后,却得知宋军只有三千左右兵马渡河。于是

  二人决定不必马上增援武强,又刻意拖了一日。一则狂士兵们多休整一日,一则二

  人认为渡河的宋军太少,武强必能坚守,而他们去得太快,将宋军吓走了反而不

  美。二人商议着,让宋军在武强城下耗一日,萧岚再去攻击,必能事半功倍。若这

  是宋军的试探性进攻,萧岚晚点再去,亦能吸引更多宋军渡河。

  而韩宝则仍然坐守深州,他必须算好时间,让他的主力可以再多休息一两日。

  这样的精打细算是必要的,在攻下深州、歼灭拱圣军之后,虽然走了姚咒,但萧

  岚、韩宝部仍然士气高涨—即使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这毕竟是君子馆之后大辽

  对南朝的最大胜利,大辽皇帝也当即下令嘉奖—然而,好的统帅,必须要懂得张

  驰之道。当年南朝太宗皇帝在灭亡北汉之后,自以为锐气可用,便要乘胜追击,结

  果士卒疲惫,兵败幽州,就是一个很好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