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自己太挑剔了。石越偶尔也会这样反省,但那种别扭始终存在,无法消散。
石府的下人,实际上却比石越想得要能干得多。马匹很快就准备好了,每个人都换上了更加合适的衣服,一切都妥妥当当,没有任何毛病可挑。
这让石越再也没有拖延的理由。
宝相寺位于瓮市子的西边,始建于后唐**元年,因为寺内的慈尊阁内有一尊弥勒佛大像,因此开封府的老百姓便称它“大佛寺”。在这寺内,还有五百罗汉像,以及始建于仁宗时,至熙宁年间才竣工的高达二百二十尺的感慈塔两处闻名遐迩的名胜。
石越知道宝相寺,也是因为这感慈塔,当年司马光曾经写过札子,请求罢修此塔。而主持修筑感慈塔的人,石越也不陌生,那是熙宁年间将作监最著名的木匠之一杨琰,此人是大宋朝许多水利工程的实际主持者,石越还曾经咨询过他的意见。当年曾经有人献策,请求重新考虑太宗年间的一项运河修筑工程,那项工程的目的旨在沟通惠民河与白河,从而通过襄阳水路,使得汴京的惠民河坐船,可以不走陆路,直接南下,抵达长江。这条运河长度区区百余里,若能建成,即使耗费再大的人力物力也是值得的,但是其中却有无法攻克的技术困难,最终以失败告终。但因为火药的成熟,这些年来不断被应用与修路与开山等公共工程中,有人便想到过去无法挖开的大山,是否可以用火药来炸开,于是又重提此项工程。这件事最终因为杨琰的坚决反对而作罢。但也因为有了这些渊源,石越虽然以前从未来过这宝相寺,却也知道了这座感慈塔。
而这宝相寺在开封府,大约也就是比分别为左右街鬙寺首领的大相国寺与开宝寺,以及建国初重建的太平兴国寺要稍逊一些。其刑事制度,剞劂丹青,亦可称得上是壮丽梵宫。
石越远远的便听到这宏亮整齐的梵音从宝相寺方向传来,他知道这是高太后调集了上千名僧人到宝相寺做道场,此事司马光不以为然,但是王安石本人也信佛,而高太后实际上也是信佛的,因此也无法多说什么。石越原本对此无可无不可,虽然他全然听不懂那梵音唱得是什么,但是渐渐竟也能感觉到那声音里的悲悯与抚慰,心情竟奇妙的变得平静。
他在心里认同了高太后的这种安排。在这样的环境中,与王安石道别,的确能让人多出一些从容。这对许多人都是必要的。
但这种平静并没有维持多久,到了宝相寺附近,石越惊讶的发现,整个寺庙周围,隔着两条街起,便已经戒了严,街面上到处都是禁军与开封府的逻卒。
这可不是安排的一部分。
石越在街外面勒住马,皱了眉头,“去问问,怎么回事?”
“是。”一个亲随应了一声,翻身下马,小跑过去,拉住一个逻卒打扮的人,嘀嘀咕咕的打听着。没多久,这个亲随有跑了回来,到石越马前,低声禀道:“禀相公,圣驾在此。”
“你说什么?”石越惊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相公,那个逻卒说,是皇上来了”
“太皇太后与皇上来了?”石越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这几年,凡是要面见外臣之时,高太后与小皇帝总是寸步不离,连经筵高太后也会在旁边旁听。他仍然是不太敢相信——他才不相信高太后会亲自来吊唁。
“那逻卒没有提太皇太后,他说是皇上来了,护驾的是武城侯与阳信侯。”石越张了张嘴,但是终于没有“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