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定是童供奉。在下柴贵友,久闻大名。”
两人见过礼,柴贵友又给唐康、童贯一个个引见他在雄州的僚属。柴贵友与石越算是布衣之交,与唐康便算是通家之谊了。唐康在河北做官时,柴贵友也在河北,两人偶尔互通声气,因此也算素有交谊。后来唐康进密院,但柴氏兄弟却始终入不了中枢,柴贵谊在开封府推官任上,因为断案出错,左迁广州通判——这倒也罢了,但柴贵友在任上却是考课优等,官声极好,他为人看起来憨厚质朴,亦不被旧党厌恶,却也始终淹滞不迁,这未免让许多人为之不平,也极为不解。要知道,大宋官员选任升迁时,有一个极重要的制度就是
举荐保任制,石越位至宰相,因他举荐保任的官员数不胜数,以柴贵友与石越的交情,他不升官是极不寻常的。但唐康却知道,这是因柴贵友外廉内贪,才被石越有意遏制。不过
柴贵友如今总算是盼来出头之日,雄州知州这样的位置,极难不出错,但只要做满任期不出大差错,却是铁定能有重大升迁的。这个位置,也是唐康替柴贵友说了不少好话才谋到
的,因此,柴贵友对唐康感恩戴德,自是不在话下。
但唐康却不是很耐烦这种应酬,他目光扫过众人,迅速落到了人群中的赵隆身上,快步上前,抱拳笑道:“子渐将军,别来无恙。”
“唐大人,下官有礼!”赵隆原也不习惯这样的场所,他又是见识过唐康的骄纵无礼的,正不知要如何应付即将到来的场面,不料唐康竟跳过几个官阶比他高的官员,直接与他招
呼,还甚是亲密地直呼其字,引得众人目光齐刷刷聚到他身上,赵隆顿时更加不知所措。
“原来康时与子渐是故识。”柴贵友也是吃一惊,朝赵隆笑道:“子渐亦是见外,却不曾见提起。”
赵隆听到原本只叫自己“赵致果”的上官柴贵友,竟也改口称呼自己的表字,心中顿生鄙夷,但他却不知如何应对,只得尴尬地咳了几声。
倒是童贯凑过来笑道:“景初公不知道么?这位赵将军,原是阳信侯之旧部。我在宫中时,时常听阳信侯提起。”
顿时,赵隆感觉到所有的雄州官员,看自己的眼光全都变了。他虽觉得不太自在,但听童贯提到田烈武,便信以为真,连忙欠身问道:“童大人,阳信侯还好么?”
“甚好,去年我们离京前,又生了个大胖儿子。”童贯笑道。
“哦。”赵隆顿时笑开了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童贯最会观察人意,又笑道:“赵将军若是想跟阳信侯说什么,呆会可以写封信,我给你带回去。”
“那太好了。”赵隆大喜,连忙又行了一礼,笑道:“如此多谢童大人。”
“举手之劳。”童贯笑笑,又转头对柴贵友笑道:“景初公,此处不是说话之所,不如回城再叙,如何?”
“供奉说得极是。”柴贵友连连点头,笑着请唐康与童贯先上马,然后才领着一干雄州官员,簇拥着二人,浩浩荡荡地入城。
赵隆这时已被众人让到了唐康与童贯的旁边,与柴贵友一左一右相陪。他只听到唐康、童贯、柴贵友三人在马上谈笑风生,却是插不进半句嘴,一面又分神想着该给田烈武信中写
什么——便在要进入城门的那一刹那,赵隆忽然觉得唐康勒了一下马,然后便听到唐康在他旁边低声说道:“留意辽人。”
他一愣之间,便见唐康已经没事人似的策马入城。
他是边关领兵的武官,唐康是出使归来的使节,两人私下接触是极犯忌讳的——便是赵隆也知道,在雄州绝不会缺少职方司的探子。但唐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赵隆知道自己没有机会问唐康了,明天一大早,唐康就会离开雄州。这一天之内,以柴贵友的热情巴结,唐康身边是不会半刻无人的。
留意辽人!这不正是他的本份么?难道……
太平中兴十二年,一月十二日。
大辽,西京留守府。
“元帅,我们要去广平甸了么?”年方十六的皇太子耶律阿果,几乎是有点兴奋地问道。他早就厌烦了西京。在任何一个地方呆久了,耶律阿果都会感到厌烦,听到使者来召回耶
律信,对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殿下,皇上只是召臣去中京觐见。”耶律信委婉但坚定地打消了耶律阿果的幻想。
“父皇没叫我去?”耶律阿果顿时就泄了气。
“殿下且安心在此。”即使是面对储君,耶律信也没什么笑容,“以臣之见,用不了多久,皇上便会召殿下去中京了。”
“果真?!”耶律阿果又惊又喜。
“这只是臣的推测。”耶律信淡淡地回答。
但谁都知道,大辽西京留守,北枢密副使耶律信,从来不随便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