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说了四个字,便即……顿住,只泪光盈盈的望着高太后,她这般出人意外的举止,不止高太后颇为惊讶,就连一直垂着头的向后也仿佛觉察出意外的望着她。
“起来说话吧!”高太后声音温和的说,但王贤妃却固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泪眼之中不无哀怨的望着高太后,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向后嗫蹑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高太后以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她不敢违逆婆婆之意,只得不安的看了看两人;高太后没有说话,也没有追问,仿佛正耐心等待王贤妃自己说出来意,而王贤妃却始终仰着脸,哽咽着说不出话。
同向皇后一样,王贤妃的眼眶也是又红又肿,显然这几天也没有停止哭泣过,大丧之中未施粉黛,因此王贤妃也显得憔悴而苍白,但与向皇后不同的是,王贤妃似乎依然处于容貌正盛的顶峰,哪怕是极度的伤心与素颜打扮,她依然显得清丽动人,让曾经暗暗羡慕过她的像皇后心里忽然生出了几分此时不应有的感慨:“难怪官家那样喜欢她!”而王贤妃此时出人意外的举动也让她越发奇怪,尤其是她苍白的脸上的那团红晕,让向皇后尤其捉摸不透:这究竟是因为激动还是愤怒?
“臣妾……臣妾听到一个传言……”终于,王贤妃开口说道,她说这话的时候,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勇气,她用一种倔强的姿势,始终抬头望着高太后,仿佛是要用此来支撑自己说下去的决心。
向后几乎是胆战心惊的望着她,她从来不敢想像,在后宫当中,有人胆敢用这样近乎无礼的神态,跪在高太后的面前。
果然,高太后的脸沉了下来。
“传言?”她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威迫。对于这个来自高丽国的妃子,高太后早已经没有了反感,甚至还有几分赞赏,她一向觉得,王贤妃很懂分寸。她绝想不到,这个在还有靠山之时尚且知进退、懂分寸的妃子,在她靠山倒掉后,竟敢用这样挑衅的姿态和自己说话。她莫不是疯了么?但即便是她疯了,她高滔滔也绝不容许这皇宫之内,有任何人敢于这样挑战自己的权威!
“臣妾听……听说,娘娘要下恩旨,加封雍王、曹王,赐二王赞拜不名……”
向皇后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她震惊的望着高太后,几乎是脱口而出:“这……这是真的?”
“此乃祖宗之法,朝廷惯例如此!”高太后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只冷然的注视着王贤妃,语气平静的回答。
王贤妃猛的发出一声呜咽,仿佛脱力般,忽然伏倒在地上痛哭起来。向后也彻底的呆住了,在这一瞬间,她完全了然王贤妃方才的举动与心情,她也想如王贤妃一样倒地痛哭,但高太后阴沉的神情却似无形的桎梏,让她呆怔、愤怒,却不敢作为,她只能呆呆的站着,目不转睛的望着高太后,希望能听到高太后能说些什么,哪怕是委婉的解释她的不得已也好……但她这最后一丝期望也在高太后冷淡的沉默下化作了泡影,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的奔泻而出。
“官……家,官家——”王贤妃浑身都在颤抖,她伏倒在地上,哭嚎着。她心里愤怒、委屈,然而,她知道自己在高太后面前,又实在无足轻重。后宫之中,没有人不害怕凄苦的冷宫,更何况她还有两个让她牵肠挂肚的儿子……她为她的丈夫不平,这种感情,令她来到保慈宫,来到高太后面前;但是,她的反抗,终亦只能如此。她只能一遍遍呼唤着已经死去的赵顼……
终于,高太后的神情柔和下来,“来人,扶贤妃去休息,她悲痛的失仪了。”她的声音很和缓,却明显有提醒的意思,但这一次,一贯温顺的向后却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只是默默的站着流泪。
陈衍用目光招来两个内侍,搀扶着王贤妃退出了保慈宫。高太后又看了一眼向后,倦声说道:“你也退下吧。”
目送着默然退出保慈宫的向后,高太后忽然感觉非常非常的疲倦。
“外面会如何说?”
默默叉手侍立在一旁的陈衍几乎是细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史官又会如何说?”高太后似乎是自言自语,“连你也在腹诽吧?”
“老奴不敢。”陈衍连忙欠身回道。
“不敢?腹诽又有何不敢的??”高太后忽然笑了起来,笑容中,尽是苦涩,“我如何能不加封他们?我如何能不加封他们?虎毒尚不食子,难道非要我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么?!”
除非明正典刑,否则,赵颢始终是大宋朝最亲贵的亲王!如今更是皇帝的皇叔……这中间,又岂能有第三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