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作者:阿越


  一颗滚圆的人头落到地上,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

  “今日之事,事成必有爵赏若敢违我军令者,立诛不赦。”硬梆梆的声音,绝对不容任何人置疑。

  “愿供将军驱使!”众将连忙一齐凛然。

  “好!”说话间,嵬名荣已坐回帅位,“诸将听令:赫连云,尔速去见梁将军,察报李清、文焕作乱,挟持主上,请梁将军即刻关闭城门,控制内外城,切断中外交通,并派兵马至王宫救驾勤王,诛乱臣、清君侧!”

  梁将军“遵令”一名偏将侧身而出,接过将令,立即大步退出帐外。

  “其余诸将,即刻点齐兵马,随本将一道进宫勤王!全军倍道疾驰,毋要放走李清、文焕!”

  那边一队队人马从西厢大营蜂拥而出,扑向王宫。这边文焕的心己经沉至冰点。

  时间己经来不及了。

  当文焕安全离开西厢大营后,即便是西厢大营倾巢而出,监视西厢大营动静的人也一定以为是自己的人马,为了不过早引起梁乙埋的怀疑,他们不会用烟火对王宫示警。此时,嵬名荣的人马,一定己经到半路了。

  “文兄须当机立断。”梁乙萌催促道,他也有几分心焦,选在这个时候才说,梁乙萌也是经过计算的——他要防止文焕过河拆桥,说得早了,夏主还有足够的反应时间,文焕就可能杀了自己,去给夏主报讯。他想要的,是要让文焕与自己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现在文焕如果去王宫报讯,就只好给夏主殉葬。只要进了王宫,文焕就不可能有机会抛弃夏主独自逃生,最后八成会被嵬名荣一锅脍了。

  梁乙萌相信文焕是聪明人,能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也担心,这时候如果犹豫不决,那么自己逃生的机会,也会十分渺茫。

  “文兄非夏人,不必为夏主守臣节。兄得罪南朝,亦不可东奔。何不早下决断,与我一道奔辽?我昔时曾使辽,与萧素有旧,现今萧素在辽身居高位,兼辽主英明,必有我等容身之地。”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梁乙荫越来越沉不住气了,他似乎己经感觉到嵬名荣手握大刀追杀过来的声音。

  “奔辽?”文焕冷笑一声。他纵马至梁乙萌身后,猛地拔出刀来,反手一挑,将梁乙萌身上的绳子割开。“梁将军,今日你我各奔前程罢l”

  梁乙萌没料到文焕竟然不肯投辽,不由得怔了一下,方抱拳谢道:“文兄大恩,日后必报。后会有期!”说罢,便掉转马头,急匆匆逃走了。

  文焕看了几乎是近在眼前的西夏王宫一眼,咬了咬牙,对两个亲兵说道:“你们过来。”

  两个亲兵依言策马走近,正欲询问文焕有何吩咐,只觉眼前白光一闪,脖子上有液体喷身而出,便失去了知觉。

  “对不住了!”文焕看了一眼被自己亲手诛杀的两个亲兵的尸体,调过马头,朝仁多保忠部奔去。

  “我是大宋的子民,不必为夏主守节。”一路之上,文焕都在心里反复地对自己说着。

  当文焕赶至仁多保忠部之时,才发现这里也己经脱离掌握了。

  梁乙埋的亲兵队长宁葛意外发现国相府的各条道路都被人封锁了,于是宁静被打破。

  梁乙埋下令在他漂亮的后花园中燃起大火,无奈天不助人,雪仿佛就是在那一瞬间猛然变大,还刮起了狂风。火怎么也点不起来,即便是烽烟,在这样的天气里,也无法让远处的人看见。梁乙埋总算也是经常带兵打仗的人,他立即让宁葛挑了三百精壮之士突围向梁乙逋求教,自已亲自披甲,命令满府所有的成年人都拿起武器来守卫相府。

  巷战很快出现在国相府附近。

  仁多保忠仅有一千人的部队,却要分散控制国相府的四个路口,好若梁乙埋集中国想府全部兵力突围,那么仁多保忠便是再善战,也不可能抵挡得住——仁多保忠的任务,本来也只是牵制梁乙埋。但是梁乙埋不知道虚实,不敢孤注一掷冒险。而宁葛似乎也欠缺应有的运气或者说谋略,他突围的方向,是离梁乙逋军营最近的道路,正好也是仁多保忠亲自驻守的路口。

  风雪掩盖了嘶杀声,鲜血很快被白雪覆盖。

  但是这一点也不能掩盖巷战的残酷与血腥。

  这样的风雪,只有最好的弓箭手与最好的角弓,才能真正发挥作用,但同样也会大打折扣。无论是仁多保忠部,还是宁葛的相府亲兵,都是在短兵厮杀。

  不断有人倒下,但用不了一会,便连尸体都看不见了。

  仁多保忠的确是一名出色的将军,他身边的四百精兵,也不逊于天下任何善战的战士。但是,漫天飞舞的大风雪遮蔽了人们的视线,要挡住宁葛的突围,他要付出加倍的努力。而宁葛的勇猛,也为仁多保忠一生之中所仅见。

  一名素以武艺高强著称的军官冲到宁葛面前,未及一合,便被宁葛的战斧劈去半边脑袋。两名仁多保忠的亲兵红着眼睛合围上去,便见宁葛大吼着挥动战斧,斧光卷着雪风,数招过后,两名亲兵便都成为了斧下亡魂。堪堪要五名战士,才足以抵挡住如狼似虎的宁葛。

  仁多保忠数次想下马,与宁葛决一雌雄。但是念及自己身负重任,才勉强按捺住自己争强好胜之心。一名真正的将军,其作用绝不是披坚执锐在战场上厮杀。

  “仁多兄!”在仁多保忠左支右细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文郎君?”仁多保忠惊喜地转过头,“援军来……”他的话只说到一半,文焕是孤身一人而来,身上还沾满了血迹。仁多保忠的脸黯淡下去,“皇、皇上……”

  “我们输了。”文焕的神情其实己说明了一切,“赶快突围……趁着梁乙道没有封锁城门……”

  “皇上与李郎君呢?”文焕不是夏人,但是仁多保忠是。无论于公于私,救出夏主,都是仁多保忠首先要考虑的。

  “没机会了。”不知为何,文焕没有正面回答仁多保忠。“突围吧,再不走就被人一锅脍了。”

  仁多保忠脸色惨白,死死地盯着文焕。

  文焕没有回避,迎着仁多毛毛忠的目光沉声道:“回到静塞军司,再来勤王。他们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皇上不利的。”

  输了么?仁多保忠转过头,又看了一眼猛不可挡的宁葛,早知如此,还不如护着皇帝直接冲杀到静塞军司……他摇了摇头,突然大吼一声:“撤!”

  这支所谓的“羽林军”,虚晃一枪,迅速地集结起来,向着城门杀了过去。

  梁乙道的反应己经是非常迅速。

  接到嵬名荣的通报后,他立即下令内外城落关闭门,禁止任何人出城,分派亲信将领率兵加强城门防卫。同时派人前往各个渡口要津,下达了许进不许出的死命令,以防各地诸侯知道消息后有非份之想。

  然后他便亲自领着大军进城,直奔王宫。

  但是他的使者还是慢了一步,他的使者到达东门之时,离文焕与仁多保忠率部冲出城去,不到半柱香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