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作者:阿越

  阿越大宋延州。

  延州知州刘航与通判赵挺之率领数百骑军,勒马立于延州城外,远眺西南。

  此时,距离延州约三十里外的官道上,近千人马拥簇着一辆马车,正时缓时疾的向延州城前进。这支部队衣甲锃明,旗帜鲜艳,看起来威风凛凛,但是若在久经战阵的人眼中,却是一眼即可看出这只不过某位高官的侍卫队而已。但是没有人知道的是,坐在马车中的这位高官,竟然是刚刚被皇帝严旨训斥的新化县开国侯、陕西路安抚使石越。

  “延州知州刘航,进士出身,颇具吏材,曾经出使西夏,册立夏主秉常,回朝后上《御戎书》,以为朝廷不可轻开边衅。因反对新法被贬,司马君实入政事堂后,调至延州为知州……”马车内,李丁文面无表情的向石越介绍着延州官员的情况,说完,又补充道:“他的儿子刘安世,中进士第而未做官,在白水潭游学一载,后拜入司马君实门下,亦是《西京评论》之中坚人物。”

  石越听到刘安世的名字,眼睛霍地一亮,嘴角不由流露出了然的笑容,轻声嘟哝了一句:“原来是‘殿上虎’的父亲。”

  李丁文却没有听见石越的话,又继续说道:“通判赵挺之是进士及第,做过学官,以清廉能干著称,调至延州做通判不过一年。”

  “这二人都是文官啊。”石越不由低声说了一句。

  “虽然知州与通判是属于文官,但是边境的州府,却一向是由武官转文职的官员来担任知州的。”李丁文也摇了摇头,“司马君实将刘航调至延州,是为了边境的安宁。但是现在的情况……幸好这二人都不是无能之辈。”

  石越见李丁文神色,微微笑了笑,说道:“倒也不必过于担心。延州有振武军第三军、神卫营第三营,驻守在绥德城的云翼军、神卫营第五营,还有万余厢军,防守应当绰绰有余了。”

  “防守的兵力怎么样都不够。”李丁文皱眉道,“西夏人这次在天都山点兵,来势汹汹,非比寻常。从天都山出兵,可有五条路线:向西由会州、兰州攻熙河;向东经萧关北入韦州可攻环州;或者直接攻击保安军,威胁延州;西南由得胜寨、静边寨可攻秦州;东南可经通远寨、没烟前后峡攻平夏城。而最让人难以放心的是,似乎银夏一带也有西夏军在集结,这样一来,连绥德城与延州,都难以安稳。”

  “他们集结兵力,可以在六个方向发起进攻,而我们却要处处设防。”石越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西夏人向天都山集结的消息传到之后,石越便立即取消了巡视的计划,直接前往最近的延州,同时下令沿边州府进入战备状态。但是这种被动的防御,防守的一方日子并不好过“六个方向中,熙河地区是最不可能遭到进攻的,亦是最不怕遭到进攻的。”李丁文冷静地分析着当前的形势,“熙河地区有李宪、王厚在,当地的驻军无论是整编完的神锐军还是未整编禁军,或是乡兵蕃兵,都是经历过战阵的,将领又多是王韶旧部,如若西夏人进攻熙河,必定讨不了好去。况且当地地广人稀,既便西夏入寇,于我损失不大——我相信西夏这次只是报复性的入寇,而并非是战略性的进攻。”

  颠簸的马车中,石越的头微微动了一下,不知道是表示同意还是只不过是身体的自然反应。

  “其次是秦州。”

  “秦州?”石越吃了一惊,他并不是很懂军事,因此在他看来,秦州一直是防守的软胁。

  “不错。是秦州。”李丁文肯定地点点头,说出了自己的理由,“虽然秦州的禁军未曾整编,防守力量较弱。但是西夏人如果冒然进攻秦州,却是犯了兵家大忌。只要平夏城一日在我大宋手中,西夏人便没有胆量无所顾忌的进攻秦州。梁乙埋再不知兵,也会明白在后路有敌人的坚城重兵时,是可能导致全军覆没的。”

  石越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但是其余的几个地方,却是很难说西夏人会进攻哪里了。”李丁文说到这里,眉头又皱了起来,“平夏城是西夏人的心头大患,此次天都山点兵,说不定就是为了拔掉这肉中刺。眼下平夏城与新建的灵平寨只有种谊的振武军与一些厢军防守。若西夏纠集大军围攻,能否不失,实在难说。而环庆路的主力是种谔的龙卫军,虽然号称精锐,而且种谔亦称名将,但是能不能防住西夏人,实在难言乐观。至于绥德城,主力是种古的云翼军与神卫营第三营,兵力也并不雄厚。”

  “延州振武军第三军都指挥使是谁?”

  “是与‘三种’齐名的‘关中二姚’的姚大郎姚兕。”

  石越稍稍放心,他知道姚兕勇武善战之名,名震西陲,是西军中数得着的名将之一,赵顼曾经亲自接见,并且钦赐银枪、袍带。有他在延州,至少比起两个文官来,要让人安心得多。

  “若是能知道西夏人的进犯路线就好了。”石越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象这样处处设防,分散兵力,实在是不得己的办法。其实包括石越在内的大宋文武官员都知道,只要西夏人真正集结大军进攻,无论是攻哪一路,宋军都会处于劣势,只能够依靠城墙坚守待援。也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西夏人缺乏持久作战的能力。正在心中感慨的石越忽然听到李丁文也微微叹了口气,用很细微的声音说道:“若是能下场雪就好了。”

  石越一愣,苦笑着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车外的天空,不觉摇了摇头。现在下雪,实在是不太可能。他的目光移向车内,在李丁文身上流连了一会,忽然想到,连李丁文都希望得到老天的帮助,看来是很难指望大宋的官员百姓们对这场战争抱乐观的期望了。

  马车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便是人马嘶鸣嘈杂的声音,石越不易觉察地皱了下眉,正要询问,便听到侍剑在外面禀道:“公子,有紧急军情。”

  “停车!”石越连忙吩咐,不待马车完全停稳,便掀开帘子弯着腰将半个身子伸出了马车。

  只见一个士兵早已屈膝跪在车前,见到石越出来,忙高声说道:“叩见石帅。小人奉庆州种将军之令,向石帅报告紧急军情。”说罢双手将一个封上了关防大印的木盒递上。

  侍剑连忙接过来,递给石越。

  “辛苦了。起来吧。”石越接过木盒,便即缩回车内,车夫挥了一鞭子,队伍便继续开动起来。只有那个传令兵兀自在那里发愣——他一时间难以接受石越的作风,更是被“辛苦了”三个字给震呆了。石越的亲兵早就习惯了这种事情,也懒得取笑他的少见多怪,只是拉了他一把,让他跟着队伍继续前进马车内,看完报告的石越淡淡说了句:“已经可以肯定,是夏主亲征。”

  李丁文微微点了点头,夏主亲征,并非是太意外的事情。但是石越接下来的话,却让李丁文的表情变了,“司马纯父已经回来了。他走的是灵州道,几天前便到了环州。此时已往延州赶来,算时间,或者今天能在延州见面。”

  “灵州道?公子是说,司马纯父潜入西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