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作者:阿越



  众人休息了小半个时辰,韩处算算时间,向狄咏移目示意。狄咏点点头,笑道:“是时候了。”二人纵身上马,韩处高声说道:“儿郎们!从此处前往没烟峡,马不许停蹄,一路之上,若遇西贼,听我号令,不可莽撞了!”

  “我等理会得!”众骑兵早已上马,一齐应道。

  “好!”韩处纵声大笑,高声道:“今日便看尔等扬威没烟峡,叫西贼胆寒!”

  狄咏与韩处率领的这队骑兵,如同一道深绿色的闪电,穿行在没烟峡前的山道上,“得得”地蹄声,飞扬的灰尘,惊破了没烟峡的宁静。

  很快就有西夏的斥侯发现了这只骑兵的存在。但是他们往往还没得及看清楚,就被飞来的羽箭刺穿了身体。只有少数的斥侯,才得及点燃狼烟。

  没烟峡的西夏军队几乎是刚刚看到南方升起的狼烟,手忙脚乱地的关上没烟峡的寨门。狄咏与韩处率领的骑兵小队便已到了寨前。

  西夏的将士们惊疑不定的望着穆然肃立在寨前的十二名宋军骑兵。

  宋军在玩什么花样?所有的人心里都同时转过这个念头,不自觉的把目光投向更远方。

  远方的天空,蔚蓝澄静。

  十二人来攻寨?

  没有人会相信,既便是用“送死”也不能形容这种行为的荒谬。

  宋军一定有什么阴谋……

  双方默默对峙着,一时间,西夏没烟寨前,竟然是出奇的寂静。

  “大宋朝翊麾副尉韩处,奉大宋朝定远将军、武经阁侍讲、渭州经略使高遵裕大人之令,前来下书,请夏国梁相国答话!”韩处洪亮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无礼。*?

  “区区一翊麾副尉,岂能见梁相国?尔既是下书,何不进寨?”没烟峡守将没藏阿庞站在城墙上,高声回话。听到韩处是来下书的,他总算是心神稍定。但是这些人强行穿过沿途的巡逻部队与斥侯组成的警戒圈,直抵寨前,如此下书,已是充满了挑衅的味道。而且自古以来,兵不厌诈,谁知道他们是真下书,还是假下书?

  “尔是何人?敢来答话。”韩处轻蔑的问道。

  “本将乃没烟峡守将!韩处,你休要无礼,既要下书,书信何在?”没藏阿庞朝属下悄悄打了个手势,开始准备调兵,不管宋军有没有阴谋,若是让十几个人吓得闭关不出,西夏军颜面何存?

  “原来是没藏阿庞!”和韩处的声音一样,在整个没烟峡中皆清晰可闻的,是他声音中的轻蔑与不屑。“人人皆说,梁相国畏我大宋军,如鼠见猫,果然如此。我率十人来没烟峡,梁相国却无胆一见!尔即要书,书信便在此处!”

  韩处的话音刚落,狄咏便已纵马驱前,弯弓搭箭,一箭射出。没藏阿庞眼见一枝羽箭朝自己飞来,顿时大惊失色,正要射避,便听到“啪”地一声,那枝羽箭已经钉入自己身边的一根木柱之上,箭身之上,还绑着一封书信。

  没藏阿庞根本没有勇气去取那枝羽箭,他只是估算着自己与狄咏之间的距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骑兵手中明明拿的是弓而不是弩,但是他居然能射出超过三百步的距离!而且劲道如此霸道!射的如此准确!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冒上背心。

  如果他是想射自己?

  没藏阿庞还在后怕当中,便听韩处哈哈笑道:“阿庞,你可去禀报梁乙埋,我们高帅约他在四日后决战,他若有胆,届时便可以率军前来。我大宋军让尔等渡河再战!他若无胆,不如早日回去靠裙带做个太平宰相。不要像只鼠辈一样,只会骚扰,不敢打仗!”

  没藏阿庞听到这等侮辱之词,正要设辞相讥,却见之前射箭的那个宋军骑士回转马头,高声笑道:“告诉梁乙埋,没本事不要学好男儿出来打仗!回家攀好裙带要紧!”说罢,一弯腰,手一抬,便见一枝羽箭如同闪电一般,飞了过来。

  没藏阿庞几乎是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脖子,却见那只羽箭不是朝自己飞来,立时偷偷松了一口气。但这也只是一瞬间,只听见寨前宋军骑兵齐齐喝了一声彩,没藏阿庞立时朝羽箭飞去的方向望去,脸立时就白了——一面绣有斗大“梁”字的将旗,正好被那只羽箭射断了绳子,一个筋斗摔下城墙。

  那个宋军骑士哈哈大笑,勒了马头,加鞭驱马,扬长而去。韩处与其他的宋军骑兵,也纷纷驱马跟上。

  没藏阿庞呆呆的望着宋军骑兵扬起的灰尘越来越远,半晌,方才如梦初醒,大声喝道:“快,追!”`

  “蠢物!”梁乙埋手里紧紧捏着高遵裕写给他的战书,终于按捺不住,破口大骂起来。没藏阿庞搭着脑袋,不敢出声。“居然让十几个人出入没烟峡,如入无人之境!阿庞,你这个守将,是怎么当的?”

  “末将该死!”阿庞“扑通”一声,慌忙跪了下来。但是回想起追赶那十几个宋军的情形,阿庞却宁愿在这里挨梁乙埋训斥。宋军前来的十几个人,个个都是精挑细选,自己派了数百骑一路追杀,结果敌人没追着,反折损了几十人。特别是那个“神射手”,实在是太枭悍了,当真是箭无虚发,阿庞根本无法想象,宋军中也有如此箭术惊人者,左射、右射、回射,弓弦响过,西夏军必有一人落马,阿庞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去面对这样的敌人。不过,阿庞在隐隐的恐慎中,也略略觉得奇怪:宋军中有这样的人物,如何会不知名,反而位在一个籍籍无名的韩处之下?

  “你该死又有何用?!”梁乙埋恨恨地瞪了阿庞一眼,真恨不能杀了他泄愤。但是他知道这个没藏阿庞是不可以随便处死的。没藏氏在西夏的实力人所共知,夏景宗元昊的宠妃、夏毅宗谅祚的生母没藏氏曾经专擅国政,他的姐姐,当今梁太后便曾经是谅祚的母舅没藏讹庞的媳妇。虽然梁氏因与谅祚私通,诬告没藏讹庞谋反,助谅祚铲平没藏氏的势力,方才得立为后,可以说梁氏的荣耀与权力,是用没藏氏的尸体累就;但是西夏国氏族势力毕竟根深蒂固,没藏氏依然是西夏大部族,梁乙埋也并不愿意轻易激怒他们。在西夏国中,自从秉常年岁渐长,与梁氏一族关系向来不洽,分领右厢兵马的仁多族便想方设法靠近秉常,此外众多部族首领都不满于梁氏的专权,不过惮于梁太后一贯的威严与长久以来养成的上下阶级之间的习俗尊严,不得己而屈从。所以梁乙埋非常重视对军队的掌握、控制。但是西夏的军队,大部分也是归于部族所有的。如果梁乙埋擅杀没藏阿庞,只怕这没烟峡中,对梁氏向来不平的没藏氏的军队立时就会哗变。

  想到这些,梁乙埋只能强忍住怒气,喝斥道:“还不快滚出去!”

  “是。”没藏阿庞倒也不敢放肆,他对于梁氏虽无效忠之心,却也没有替没藏讹庞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同族报仇之意,见梁乙埋不再责怪,连忙如蒙大赦一般,退出梁府。

  梁乙埋望着没藏阿庞的背影,又恨恨骂了一声:“废物!”

  “爹爹!”梁乙逋却是一点儿也没有在乎没藏阿庞是不是废物,只是皱眉道:“高遵裕为何突然胆子大起来了?难道宋军来了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