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作者:阿越



  柔嘉失望的叹了口气,道:“早知道就随郡马去了。说起来这京兆府除了你和打仗,也没什么好玩的,远远比不上汴京。”

  “打仗其实不好玩。”石越叹了口气,也实在不知道怎么样跟这个娇生惯养中长大的小女孩说这些,只得重复的请求:“县主,你还是回汴京吧。”

  “回去后我真的会被关起来的,这次一定是来真的了!”柔嘉加强了“真的”两字的语气,拨浪鼓似的摇头,“我想好了,反正是要被关的。那索性不加理会,我要等十一娘生了宝宝后再回去。”才说完,她才意识自己说错话了—竟然在一个男子面前说着女子之间的亲密话题,脸上立时一阵绯红。

  石越呆住了,或者说是被吓住了—那岂不是说柔嘉还准备在京兆府呆上半年?

  平心而论,若是有这样一个小妹妹,石越倒是很乐意让她在京兆府,甚至是在帅府住上半年。但是坐在他对面的,却是金枝玉叶的柔嘉县主。一个平常的县主倒也罢了,但是柔嘉却是邺国公赵宗汉的女儿,当今天子视若亲妹的县主。若是她在京兆府呆上半年,只须传出一星半点的流言飞语,石越的政治生命,就有毁于一旦之虞。

  石越现在就己经很担心了,柔嘉这样能大摇大摆闯进帅府,拎着侍剑耳朵进门的神气人物,蔫能不引起众人的窃窃私语?

  若还让她呆上半年,她又经常来帅府串门……这简直就是自己给政敌送上的致命的把柄!

  而且石越并没有婚外恋的打算,他的孩子马上就要出世了,他一直在期盼着这件事的发生,心里还指望着等梓儿生下孩子,身体无恙,便要尽快将她们母子接来团聚。

  “你若在外面呆得太久,若是被太后和皇上知道,便是邺国公也会受罚的。而且连郡马与清河郡主也脱不了干系……”石越在绝望之中向柔嘉剖析着厉害,正准备苦口婆心的晓之以理然后动之以情,却听到花园门口有人咳了一声,便见侍剑站在那里,唤道:“公子!”

  “何事?”

  “城西卫家的卫棠求见。不知见还是不见?”

  石越本来就想见见卫棠,不料卫棠竟然主动前来求见,正要点头答应,不料柔嘉听到“城西卫家”四个字,便已想起当日之事,早就说道:“我也要去随你一同见客。”

  石越大惊失色,几乎是叫道:“不行,县主,这怎么可以?”

  柔嘉奇道:“为什么不可以?”

  “他来拜会我,也算是公事。县主你自然不能去。”石越抬出大道理来。

  “这……”柔嘉自知理亏,眼珠一转,立即放低了声音,柔声央道:“我扮你书憧好不好?我保证不说话。”

  “下官可不敢。”石越断然拒绝,他可不想给卫棠抓住自己把柄的机会。须知卫棠既然见过柔嘉,那怕是再见一次,难保会不出事。

  “石头!”柔嘉见央求无效,立时柳眉一横,怒道:“你若不让我去,我便回宫和太后说,是你带我来陕西的!”

  石越与侍剑不料柔嘉来这一手,顿时目瞪口呆。石越答应也不好,不答应也不好,不由为难起来。若是不答应她,虽说柔嘉话中顽笑居多,而且太后也未必会全信干她,但这事实在不可冒险,若真惹了她,谁知道她会不会不顾轻重厉害的造起谣来?可若是答应了她,休说卫棠那里担着的干系甚大,柔嘉这里,此次让她尝着了甜头,日后这个小魔头若不再得寸进尺,那才是奇怪之极的事。

  踌躇了许久,石越终干决定两害相权取其轻,向柔嘉点了点头,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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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棠在客厅一面喝茶,一面行赏厅中的陈设。帅府的客厅非常的朴素,主位是一张檀木椅子与一张茶几。背后是一面屏风,上面画着一幅陕西全路地图。在屏风的右边,供着一柄长剑,左边角落摆着一座座钟。阶下左右各站着一个表情严肃的亲兵,一动不动。厅的两边,对称的摆着几张椅案,左边的墙上,挂了一幅草书,卫棠认出那是《论语》中的一句话:“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字写得极好,卫棠亦久闻石越书法难登大雅之堂,自然知道这不会是石越的墨宝。但是这幅草书没有落款,卫棠亦看不出来是何人所书。

  从厅中那座座钟的时针走动来看,卫棠己经等候了足足半个时辰。他早日将厅中一切看了无数遍,

  甚至连那两个亲兵中有一个衣服上有点污迹,卫棠都看了出来,但是石越还是没有出现。

  不过卫棠倒也沉得住气,只是耐心等候。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能够进入这间客厅等候,己经是石越待之以礼了。

  终于,一个白袍中年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相貌清秀的随从。卫棠赶忙站了起来,他在白水潭学院时,曾经见过石越,这时连忙揖礼道:“学生卫棠,见过石帅。”那客厅中的亲兵,也一起行礼请安。

  石越笑容满面的走了近来,双手扶起卫棠,笑道:“卫公子不必多礼。请坐。”一面自己走到主位坐了,柔嘉与侍剑便分别站立在他左右。

  卫棠谢了座,抬起头来,正要说话,猛然发现站在一旁的柔嘉,正是当自己与买剑竞价的少年,这时竟是霍然一惊,几乎张口说出“是你”二字。他并非无能之人,立时便想到当日柔嘉之豪富贵气,便是此事,举止神情之间,也绝不象为人厮仆者,心中不禁暗暗生疑。但是不论如何,他都己知道此人与石越之关系,果然非比寻常,想起当时得罪于“他”,不觉心中暗暗叫起苦来。他口中迟疑,心中便在不停的转着念头,要想出一条计策来……

  柔嘉也己认出卫棠,这时连忙俯身到石越耳边,悄悄说了。她却不知道石越早己知道此事。

  卫棠觑见柔嘉如此形态,心中更是叫苦不迭,暗悔当时不该一时冲动,不料却得罪了石越。他越想越急,几乎流出汗来。突然,卫棠脑中灵光一闪,竟被他想出来一条妙计,忙欠身向石越说道:“石帅曾为白水潭学院山长,学生不才,亦曾学于山长门下,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今山长替皇上牧守三秦,学生受山长教诲,每每思欲有所报,因子数日之前,觅得一口宝剑,还请山长感念学生一片诚心……”原来这卫棠买到倭刀后,爱不释手,每日都要佩服出门,以为炫耀。这时进石府,却不能佩剑进府,就让下人拿了,在外面等候。这时候他急中生智,竟想出一条献刀之计来。

  石越是何等人物,岂会信他这番鬼话,但是他也觉得不必揭穿,便淡淡一笑道:“悦之的心意,本府心领了。但是礼物,却断不敢受。凡白水潭学生,若想有所报答师长,只须勤学不倦,入仕廉节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