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作者:阿越



  熙宁七年,春暖花开时节。

  杭州刚入春天,就已经下过几场雨了,各地的官员大都松了一口气,他们“亲民宴”上的伙食,也终于慢慢变好了。这几天大家谈论的话题,变成了即将扬帆出海的船队。

  这是大宋历史规模最大的一次海上航行。市舶司所属战船十五艘,其中三艘被称为“神舟”的超级大船,十二艘“福船”,水手便多达两千余名;另外还有随船队同行的各个商行的船只八十余艘。所有船只上,装满了瓷器、丝绸、蜀锦、棉布、座钟等等中国的特产,只不过他们首航的目的地,并不是南洋,而是高丽与倭国。

  表面上看来,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不过因为第一次进行这样大规模的航行,便是船队的补给,也会成为沿岸巨大的麻烦,因此决定选一条航线较短的商路进行首航。但实际上,却有更深层的原因,当然这些原因,也不过石越和他的幕僚们知道罢了。

  曹友闻站在自家“福船”的甲板上,暗暗感叹自己的理想以这样的方式开始。

  他远远望着隔了几艘大船的旗舰,身着轻恺,肩披黑色披风,腰间别着大理宝刀的薛奕站在船首甲板上,真是威威非凡;而让他意外的是,站在薛奕身边,负责官船的贸易事务的,竟然是自己结识的那个胖子甫富贵!

  当薛奕挥出手臂,指向前方的大海之后,所有的船只都同时打出了“出发”

  的旗语。曹友闻不禁喃喃自语道:“这是第一步!”

  此时站在港口送行的石越,也轻轻说道:“这是第一步!”

  同一天,大宋的船队在杭州起航;同一天,回到沐京不过几个月的王韶,又骑上了战马,只不过这次同行的,多了一个李宪。

  果然不出石越、吕惠卿所料,王韶回到京师不久,玛尔哉就死灰复燃,扰攻河州,河州知州景思立轻兵出击,在踏白城被玛尔哉部将青宜结、果庄伏击,兵败自杀,玛尔哉复围河州,为防崛州总管高遵裕相救,玛尔哉又佯攻崛州,高遵裕遣包顺击攻,玛尔哉一触即撤,高遵裕却也不敢追击,坐视河州之围而不敢相救,只是把报急文书象雪片一样的发到汴京。

  王韶心里不住的苦笑,他想起皇帝连夜召见自己时,一个劲跌脚后悔:“悔不听石越、吕惠卿之言,悔不听石越、吕惠卿之言……”

  其实他来之前,他儿子、军中将领都劝过自己,让他请表留下,剿平玛尔哉再回京不退,但是可能吗?别说被人诬成谋反,便是“跋扈”二字,他便已担当不起。高遵裕做崛州总管,是做什么用的?那是监视自己的!击走之前,千叮万嘱,要景恩立不要出战,善修守备,不料还是战败身死!

  “卿这次去河州,不彻底剿灭玛尔哉,决不班师!尽管皇帝吃一堑长一智的吩咐着,但是王韶也决定吃一堑长一智,为了避免皇帝终于还是不放心,他主动要求李宪跟自己同行,李宪是皇帝信得过的宦官,又真会打仗,比起什么也不懂乱指挥的监军要好得多,这样也好让皇帝少一点疑心吧!

  熙河不可丢呀!有了熙河,不仅断掉西夏一臂,而且每年可从熙河地区得战马二万匹!这都是将来恢复河西的资本呀。可惜自己年纪已越来越大,不知道还能征战多少年,不知道能不能亲眼看到平定西夏的那一天?

  “王大人,你又何苦非得把我拉上呢?”李宪苦笑着打断了王韶的思索,“你就不能让我在沐京享几天清福?”

  “有了李中尉,活捉玛尔哉不难。”王韶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回道。

  “算了吧!”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平定熙河,最重要的就是得吐番部落之心,王大人能孤身冒险,武艺超绝,兼之胆色过人,吐番各部落又敬又畏,所以往往愿听驱使,玛尔哉既失人和,便绝不是王大人敌手。我去又有什么用?不过守守城罢了。

  王韶语带双关的笑道:“有中尉坐阵,在下才能无后顾之忧。

  李宪听说话中之意,不由得哈哈大笑,旋又忧形于色,说道:“不知河州现在怎么了?”

  “回京前我生怕河州有失,把军器监送的震天雷、霹雳投弹一半都留在了河州城,贼子想攻破河州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王韶咬着牙冷笑道。

  李宪也不由略觉宽心:“你把震天雷留在河州了?这就好,这就好。不知河州现是何人守城?”

  “河州尉倒也罢了,倒是大相国持的方丈智圆大师也在河州,大师颇有谋略,河州至今不失,我料定是他的功劳。

  李宪知道这个智圆和尚,是佛门中了不起的人物,与王安石、王韶交好,王韶平熙河,便是智圆以讲佛法为名,在前面探路,带着金银,贿赂各部落首领,因此王韶才能入熙河如入无人之境。这时听说有他在河州主持大局,倒也放心得下。

  又听王韶冷笑道:“中尉也不必过于担心,玛尔哉敢围河州,无非是自恃有西夏为外援罢了,这次去救河州,可从熙州调守二万,往定羌城,攻破西蕃、结河川族,断了玛尔哉与夏国的通路,再进临宁河,遣偏将入南山,断他回老家的后路,玛尔哉那狗贼,别说围河州,我让他有来无回。

  “果然是妙计!”“李宪不由感叹万分,心中暗道:”王韶真是名将也!“

  然而当王韶、李宪一路急驰熙州,调齐熙州全部二万守军,正欲依计行事,兵发定羌城之际,京师的使者就持着使节后脚赶到,口称较令:“诫王韶持重用兵!”

  顿时诸将面面相觑,王韶冷着脸,沉吟半晌,寒声说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诸将依令行事!“

  使者尚欲多言,王韶按剑怒视,冷笑道:“军中自有军法,使者勿乱我军心,否则休怪本帅用使者来试军法!”

  使者吓得面如土色,望着李宪,儒儒说道:“中尉一一”

  “军中自有军法,细柳营的事情,你不曾听说吗?且回去吧,不必多言,皇上不会怪罪的。”李宪温声说道,把使者赶出了军营。

  不料大军刚到定羌城,竟又有使者持节赶到,依然是一模一样的赖令:“诫王韶持重用兵!”

  气得王韶刚牙一咬,怒目睁圆,沉着脸怒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使者请回,但听捷报便可!“不由分说便着人把使者哄出军营。

  数日之内,使者两至,李宪皱着眉毛,忧形于色,“王大人,京师必然有事,否则皇上不会万里之外,遥下诫令。两位使者全是金字牌急脚递,日行五百里加急,大宋输不起这场战争了?!”

  王韶冷笑道:“中尉,正是因为知道京师必然有事,大宋输不起这场战争,我才要按计行事!”若是兵败,我王韶决不生出熙河!“

  注:周彬,bin,原字左“分”右“耳旁”,拼音五笔皆无,用“彬”字代替。望凉。小说中人物,十分之七八,虽是小人物,往往也是史册实有其人的。

  周令之事,有苏轼砚《立秋日祷雨宿灵隐寺同周徐二令》诗为证。当时仁和令为徐畴,小说中以李敦敏为知县,仁和是否并有知县与县令,不暇细考。故不再写徐畴。同样,熙宁六年两浙路提点刑狱是何人,一时无法证实,但是熙宁七年是昆端彦无疑,此人与苏轼有诗词唱和。故仍假定此时昆某为提点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