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罪

作者:雷米



    在这样一个黑夜里,方木的内心有一种冒险的冲动,他的全身似乎充满了即将喷薄而出的力量,他希望此刻那个凶手正在黑暗中窥视自己,蠢蠢欲动,伺机下手,而他,机警灵动,随时准备给凶手致命一击。

    他在黑暗中兴奋的四处张望,手在微微发抖。不,不需要什么武器,只要这双手就够了,像扼住命运一样扼住凶手的咽喉!

    良久,方木有些疲惫的离开了体育场。

    他知道,自己的冲动来自于那个乘着公交车离去的女孩。

    他为自己的幼稚稍感羞愧。

    寝室里只有祝老四和吴涵,让人稍感意外的是,王建也在。

    “其他人呢?”方木把书包扔在床上,伸手从床下拿出脸盆。

    “老二和老五去网吧包宿了。”祝老四回答。

    “老大呢?”

    “嗬嗬,老大去对门了,说是要搬过去和王建一起认真复习。”一旁的王建在鼻子里“哼”了一声。

    “可是王建觉得和他一起住,还不如和我们一起住。”吴涵笑着说。

    “这个叛徒,”方木也笑了,他冲王建挤挤眼睛,“欢迎投诚。”说完,就拿着脸盆去了水房。

    方木正在刷牙的时候,听见走廊里传来喧闹的声音,他嘴里含着牙刷跑出去看,走廊那一边有两个人正在厮打(方木认出他们是曾经同王建一个宿舍的基地班的学生),嘴里断断续续的骂着,好像是一个偷看了另一个的复习资料,另一个非常不满,大加斥责,而对方则反唇相讥他是靠给老师送礼才留到基地班的。很多人跑出来看热闹,方木看到王建也一脸幸灾乐祸的挤在人群里。周围的基地班学生冷漠的看着,既不劝架,也不动手拉开,最后是几个普通班的学生看不下去了,上前分开了他们。

    回到宿舍,方木把床铺整理好,刚准备躺上去,却看见王建从包里拿出几包花生米、火腿肠、咸蛋之类的堆到桌上。

    “周末,不学了,喝点酒!”王建轻松的招呼大家。

    祝老四马上积极响应,主动要求下去买酒。方木犹豫了一下,也许是这段时间太过紧张,自己也想放松一下,所以也欣然应邀。吴涵看看大家,突然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祝老四,“今天我请,老四,多买点好吃的。”

    方木和祝老四认出那个信封是昨天举行的一个助学仪式中,一个企业家亲手交到吴涵手里的助学捐款,就推托不要,吴涵看他们坚持不要,索性自己拉了祝老四下去买东西了。

    方木看看王建,笑着说:“今天怎么这么好兴致阿?”

    王建点燃一根烟,“嗬嗬,没什么,就是想喝酒。”

    他叼着烟,饶有兴致的在寝室里东张西望,还把老五的吉他拿下来拨了几下。

    “你们寝室不错,这才是男生宿舍的样子。”

    “嗬嗬,这还不错?我们宿舍怕是二舍里最乱的了。”方木看着扔了一地的球鞋和袜子说。

    “比我原来的宿舍强,干净的跟医院似的。”王建含着烟,含混不清的说,“你刚才也看到了,那帮傻逼,一点人情味也没有。”

    方木忽然明白了王建为什么要搬出来。作为一个淘汰者,还生活在过去的集体里,的确很难受,尤其这个集体里缺少友谊,更多的是竞争的敌意。

    不一会,吴涵和祝老四就拿着大包小包上来了,有啤酒、腊肉、罐头、香肠、咸菜还有一包香烟(估计是特意给王建准备的)。

    大家七手八脚的把东西摆在桌子上,吴涵拿出两支蜡烛,以备不时之需。

    端起酒杯,大家才想起应该说点什么,可是面面相盱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什么也不说,一饮而尽。

    几杯酒下肚,气氛热闹起来,各人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看得出王建很兴奋,话也比平时多了不少,不过他的话题基本上都是围绕着基地班的种种不是。方木觉得他的说法不无夸张的嫌疑(例如王建说:这帮傻逼一个个看着跟好学生似的,都他妈是伪君子,个个晚上喊着班花的名字手淫。),可是出于礼貌,还是随声附和。

    吴涵也是一幅兴致很高的样子,不停的给大家倒酒,殷勤的劝菜,好像主人家似的。方木看着满桌的酒菜,心里默默算了算,对吴涵说:“三哥,花了不少钱吧?”

    吴涵挥挥手,“无所谓,大家高兴!”

    “你也不宽裕,我也出点。”方木伸手去拿钱包。

    “干什么,瞧不起我?”吴涵沉下脸,按住方木的手,“我说了今天我请,就是我请。”

    方木觉得吴涵真有点生气了,就没再坚持。

    快11点的时候,老大探头探脑的进来了。祝老四招呼他也喝点,老大摇头拒绝了。然后他就在寝室里来回踱着方步,不时瞅瞅方木他们,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方木问他要干什么,老大吞吞吐吐了半天说自己不敢一个人在对门睡,想回自己的寝室睡。王建大笑着把自己的东西从老大床上挪开,“怎么样,我说你不是那块料吧。”

    其他人纷纷挖苦了老大几句,老大臊眉搭眼的钻进被子,闷声闷气地说你们小点声,早点睡。

    几分钟后,熄灯了,吴涵点上蜡烛。整个宿舍充满了昏暗的烛光,每个人的脸在摇曳的烛光中忽明忽暗,似乎在不断变换着表情。

    四个人中属王建喝得最多,可是偏偏脸白得像纸一样。他一边眯缝着眼睛,努力把花生米扔进嘴里,一边含混不清的说:“你以为基地班是那么好进的?不光要努力,还得有毅力才行!”

    方木踢踢他的脚,暗示他老大可能还没睡着。可是王建像着了魔似的说个不停:“靠,最他妈看不起这种人,你以为大三了,考进去坚持一年多就能读硕士?我们他妈的要拼四年!你们玩游戏、泡妞的时候那么开心,我们在干什么?学习!一个盯着一个的学习!你们挂科了觉得无所谓,明年重修呗,我们敢么?我他妈一科没挂还不是被赶出来了?!”

    他突然睁大通红的眼睛盯着其他人:“把我赶走?靠,把我赶走!做梦!我早晚会回去!我要让他们瞧瞧,什么样的人才算——”他突然顿住了,好像要选择一个最能形容自己的伟大的名词,可是怔了几秒钟,才有气无力的吐出一个甚无个性的词:“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