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绪不宁?”我顿时瞪起眼睛,试图从大小姐脸上看到更明确一点的信息。
林雪的眼睛再次眯起来,而这一次她眼底泄露出来的淡白色光芒比之前更加明显,当她再次张卡眼睛的时候我只能看到一片深邃:“只是心绪不宁,看不到任何具体的东西。”
林雪的预言并非万能的,有很多因素都能干扰她的预言过程,比如空前强大的能量,虚空异象,还有深渊反应——这些毁灭性的东西能把整个因果线都摧毁干净,自然也有干扰所谓命运的力量。因此林雪对深潜的预言是诸多预言中最不明确的一种,基本上只能确定试验能否成功,但对过程中会遇上的具体情况却没法确定。尤其是现在虚空大灾变临近,深渊之门下的不连续带越来越靠近秩序世界,大小姐的力量似乎也因此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干扰,她对“深潜”的判断愈发模糊起来。
但即便这样,她的预言仍然是每次深潜开始前最重要的参考,遍历整个虚空,已经找不到比她的预言更有用更精确的东西了。
“这次深潜会失败?”我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旁边的通讯器,安瑟斯没听清这边的对话,他只是面对通讯器皱皱眉,随后继续忙着自己手头的工作,而我则开始想着是不是中断这次深潜。
“很模糊,似乎这次实验成功了,但直觉让我对过程有些不安,”林雪字斟句酌,在这样严肃的地方,大小姐完全收敛着平日里的恶劣习气,“看不到深潜过程,而且由于深渊扰断了事件线,直接以先祖为目标进行大跨度的预言也会一并受到干扰,看到的都是一些残破碎片。”
珊多拉曲起食指抵着自己的下巴:“要不要先停止?可能是今天的深渊之门会不太稳定。反正新船刚刚完成调试,放着也坏不了,我们不必急于这一天两天的。”
我看向塔维尔,这位大科学家当然不希望自己的项目被推迟,她对实验数据的热切期盼是别人没法想象的,但她也知道预言者的建议这时候有多重要:对预言者而言,别说是直觉上的警惕,哪怕是偶尔打了个喷嚏或者发个冷战都有可能与未来挂钩,言行举止都不能视若等闲,而现在林雪明显感觉到心绪不宁。那实验按计划进行的风险就太大了。
“可以推迟一下,等我们对深渊之门再做几次检查,可能有之前没发现的变量出现,”塔维尔点点头,“不过最好跟先祖们商量商量,毕竟他们是第一操作人,而且……额,不怎么好劝。”
老祖宗的顽固是出了名的,虽然只要有命令他们还是会严格遵守。但不管我还是珊多拉,面对老祖宗都是能不下命令就不下命令,让老人家们高高兴兴配合才是我们的终极目标。
“怎么回事?”这时候通讯器中传来了安瑟斯的声音,虽然我们急促而低声的交谈在他那边听不真切。但对方肯定是察觉这边气氛不对了,“看你们表情都挺凝重的样子,哪有故障?”
“林雪有不好的预感,”我直截了当。“她不确定结果如何,但心绪不宁,我们商量着是不是这次先取消行动。等把问题查明白再说。”
“取消行动?”安瑟斯脸上果然露出郁闷的神色,但他以军人的自觉保持了自己的情绪,老爷子皱起眉,透过通讯器目光灼灼地看着这边,“就因为心绪不宁?有明确的试验失败的结论么?”
“没有,”在这方面我没有欺骗老祖宗的意思,“但也不是十分肯定会成功。你也知道,最近深渊的状态越来越不稳定,跟它沾边的预言都受到很大干扰。”
“那就不能贸然取消,”安瑟斯的眉毛几乎已经拧成疙瘩,“我也比较了解预言者的几种模糊预言了,知道这大概是什么意思。应该是深潜最后成功,但中间遇上了小事故——这样的事故我们遇上过好几次了,没什么问题,可能这次只是正好预言者在现场观摩才感觉到这些。”
最后安瑟斯的眉头舒展开,表情很轻松:“我知道你们肯定有人说我老顽固了,但时机不等人,深潜实验很重要,今天又是最近一段时间里这座港口‘气候’最好的日子,错过了太可惜。当然了,我们会注意安全的,如果真在下面遇上什么问题肯定第一时间上浮,这是艘新船,它遇上危险情况的抗压能力可比之前的老船强多了。”
老祖宗似乎是一点都没担心,但这并不能舒缓我和珊多拉的心情,我又看向林雪,但对方脸上的表情显然是没办法了。
这时候深渊希灵突然和她的大箱子一起飘了过来,她在这种人员聚集的场合下一贯不怎么喜欢说话,但现在却主动劝说起先祖:“稍微推迟一下并不怎么影响‘大业’的进度,你们的生命和你们所乘坐的深潜船都是帝国的宝贵财产,不能浪费在鲁莽行动中。”
这是相当具有“深渊希灵风格”的说话方式,但老祖宗们好像对这种劝说听得进去,安瑟斯微微点了点头,随后表情略有点古怪地看着深渊希灵:“你还真为帝国着想。”
“我从未背弃它。”深渊希灵点了点头,脸上微笑的表情一如既往。
先祖和深渊希灵的初次见面略有尴尬,因为经历过当初流亡生活的老祖宗们对一切跟深渊沾边的东西都深恶痛觉,当他们知道有一批希灵使徒已经被污染转化成为堕落使徒的时候更是如此,他们能接受那些被逆转化回来的深渊使徒,却对深渊区里那些四处杀伐抢掠的污染者异常排斥——但深渊希灵的合作以及她带来的历史真相却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帝国高层这边从上到下都用了半个月才接受事实,把态度转变过来,先祖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这都是前些日子的事情了,如今先祖已经清楚知道深渊希灵的理念以及她之前的行动理由,虽然对她那种危险的思维方式仍然无法认同,但对“堕落使徒”这个阵营的认知却比以前客观了很多,虽然堕落使徒中的新军仍然是帝国死敌,但对愿意与帝国合作。并在今后循规蹈矩的那部分“良性分子”,先祖们还是可以接受的。而且现在联合试验场的一部分高级科学家就是堕落使徒,这么些日子的合作下来,老祖宗跟深渊希灵之间的关系已经正常化了。
“那就先暂停一下,不过我不建议直接取消,”安瑟斯做出了折中回复,“可以放到几个小时之后,根据之前掌握的规律,深渊之门下面的异象变化最长周期也只有不到一小时,即便它有了什么状况。也会在一小时之内恢复正常,而如果超过这个周期,那肯定是咱们目前还没法掌握的长期异状,等再久也没意义,最终还是要派人下去查探情况的。”
老祖宗这次的意见有理有据,现如今的他们也不再是门外汉,而是以一线实验人员的角度提出了建议,别人自然不能再说什么。我看了塔维尔一眼,从眼镜娘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于是点点头:“好吧,推迟三小时,趁这个事件再把所有设备检查一遍,防止是外部原因引发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