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一旦滋生,就像荒原上终于长出的野草,茫茫一片毫无顾忌。
一旦释放,就如洪水倾泻,淹没一切。
这是凌铮二十七年来最甜蜜幸福的日子,没有激烈的战斗,也没有枯燥无味的航行。
只有自己爱的女人,在自己怀里,如胶似漆、亲密无间。
每晚耳鬓厮磨、淋漓尽致。清晨醒来时,总能见到她睡颜安详躺在他的臂弯;她给他做饭,但是味道实在令他不敢恭维。他索性自己上场,三菜一汤令她又惊讶又钦佩。
他得意洋洋的要她奖励,她却不解风情的问:“奖励?你又不是我的下属,怎么奖励?”直到他将她抱到桌子上,她才明白他是在调/情。
天气好的时候,她带他到周围的溪旁钓鱼。他看着潺潺溪水,渐渐就走了神,目光只黏在她身上。原本沉静如山、钓起大鱼无数的她,瞬间破功,把鱼竿一丢,站起走到他面前:“要不要做?”
他大笑,将她抱入怀里。
夜色初上的时候,他抱着她躺在屋外的草地上。看着天空繁星点点,他漫不经心的道:“这里跟我在城里见到的星空都有些不同。”
她不做声。
“我舍不得你。”他摸着她的长发,“但我是个军人,我有自己的职责。已经过去一个月,舰长估计都以为我死了。”
“我希望你留下。”黛碧默默道。
“我还会回来找你。”
黛碧盯着他,言语是罕见的固执任性,“凌铮,如果要在我们的爱情和你的责任间选择,你会选我吗?”
“这两者不会矛盾。”凌铮柔声道,“我每个月有两天假,我会回来看你。”
“不……如果你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她淡淡道,“反正他们都以为你死了,为什么你不能为我留下?”
这夜两人的情绪都不高。凌铮虽然已把她当做伴侣宠爱,但在他心中,爱情从来都是排在军人职责之后的东西。她却似乎不能理解。
这令他有些恼火,却又无法对她生气。
睡至半夜,凌铮猛然清醒。身旁已无人。
她去了哪里?
想起白天她不舍的眼神,他有些心疼。蹑手蹑脚走到房门口,却听到门外一道熟悉而沉静的声音。
那是另一种语言,他听不懂,却听过几次。
那是虫族语言。
他听到黛碧的声音,用虫族语言,在说着什么。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仿如寂静夜晚的一个惊雷,响彻他的耳际。
他慢慢退回床上,心重重的沉下去。
许多事情一想即通——这片他从未听闻的荒芜山谷;她能够救助他的神秘实力;与希望星球星空分布不同的天空……
她是人类的叛徒?暗通虫族?所以才能救活自己,才将自己放在杳无人烟的空谷?难道这里是虫族行星?可她一个人类,如何获得了虫族的信任?
又为什么要救自己?她的柔情蜜意,怎么可能是假的?
当黛碧重新回到房间时,凌铮双目紧闭,仿佛已经沉睡。黛碧走到床旁,在他额上印上轻轻一吻,仿佛自言自语般叹息道:“凌铮,我爱你。”
原本全身戒备的凌铮,听到这情真意切的一句话,心神大震。等他反应过来,一只手已经不受控制的揽上她的腰,将她抱进怀里。
“我也爱你,黛碧。”
如果你真的是叛徒,我也爱你。哪怕代价是有朝一日将你投入监狱,我也一样爱你。
这就是战士的爱情。
之后几天,凌铮绝口不提要离开的事。黛碧的情绪明显放松了许多,越发温柔备至。终于到了这天,黛碧有急事要离开一天。
当天夜里,凌铮就逃了。
两个男仆只是普通人,他离开甚至都没惊动他们。沿着密密的丛林,已经痊愈的他,如猎豹般疾走在夜色中。
当他抬头看着天空的明月,仿佛想起黛碧艳丽的容颜。他也想起自己留在桌上的那封信,他想黛碧看到,会谅解自己的离开。
他并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再也走不出这片山谷,走不出黛碧与他,绝望的爱情。
在山谷几处可以通行的入口,看到虫族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
粗壮的肢体、红色复眼、黑色尖勾,铁皮一样全身嶙峋的皮肤。比他见过的任何虫族都要庞大。
他悄无声息贴近那两只巨虫,手中只有一块磨得尖利的巨石。他身手极快,巨石狠狠插入一只虫子脆弱柔软的脖子、另一只手掏出那虫子腰间配枪,“砰砰砰”便是数枪,将另一只射得稀烂。
夺了枪,他急速在树林中狂奔。他知道刚才的枪声势必会引来其他人,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逃出去,才有生机。
黎明时分,他逃到谷口,他惊呆了。
虫子,密密麻麻的虫子。
它们的洞穴布满了这一片山崖,远处平原上,许多虫子快速爬行忙碌着。
他心中一阵恶寒,只觉得生平所见最恐怖恶心的,就是眼前的一幕。
而这里,真的是虫族行星?
尽管藏身树林,他身上的血腥味,却引得前方无数工虫同时停步,抬首向这个方向张望。他心知不妙,也不能再顾隐藏,往更深的树林,夺路而逃。
身后响起逐渐密集的枪声。
凌铮再次醒来时,双眼一片暗黑的刺痛。
他只稍微一想,心就像沉入了无底深渊——追击而来的一队工虫、密集的枪炮、自己身后不断倒下的虫族尸体……还有自己面前如烟火绽开的炮弹,碎片如同流星射入双眼,他的世界就从痛苦而黑暗。
瞎了?
他心中苦笑。双手轻轻抬起想要摸上自己的眼,却立刻有一双熟悉的手,握紧了他的。
黛碧。
低低的啜泣声响起,她居然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