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人就坐在这里,虽并无镇山河,却是一国之君。”李衍秋说,“郑彦,解下武独的烈光剑,送进御书房来。”
此话无异于给了谢宥与武独各一个台阶下。
武独沉默片刻,只得解下烈光剑,交给郑彦,郑彦捧着进去。
谢宥在外拱手,躬身道:“陛下,武独在我手下身上下了毒,黑甲军一片赤诚忠心,如今全身都是水泡,命在旦夕。”
“谢将军言过其实了。”武独安慰道,“不过是一点痒粉,等上三年,自然就好了。”
“把解药给他。”李衍秋又在里头吩咐道:“莫要杀来杀去的了,心烦。”
武独便掏出解药,扔给谢宥,谢宥抬手接过,话也不说便转身离开。
里头又开始交谈,武独脸色阴沉,片刻后,苏阀先是出来,一瞥武独,脸色更为难看,显然是被牧旷达揭了短,而先前收受元使贿赂一事,又是武独查出来的,当即记恨上了武独。
“狡兔死,走狗烹。”苏阀恶毒地凑近武独,低声道,“飞鸟尽,良弓藏。”
武独朝苏阀招手道:“苏大人请留步,给你看个东西。”
年近知天命之年的苏阀老当益壮,瞬间疾走,消失在了走廊后。
“进来。”李衍秋的声音又道。
武独这才推门进去,见牧旷达、蔡闫、郎俊侠、郑彦赫然在内。烈光剑摆放在郎俊侠身后的兵器架上。
“剑还你。”蔡闫认真地说,“我不疑你忠心。”
蔡闫示意郎俊侠,郎俊侠取过烈光剑,交给蔡闫,蔡闫再双手捧着,交给武独。
武独依旧接过,系在腰间,脸色不好看是自然的。
昌流君、郑彦、郎俊侠俱可佩剑入宫,郎俊侠有职位在身,乃是御前侍卫,郑彦也是御前侍卫。二人有太子与皇帝的特别许可,也就罢了,连昌流君也能这么大摇大摆地进来,唯独武独例外,简直是耻辱。
“给他赐座。”李衍秋又吩咐道。
郑彦搬了案几,让武独盘膝坐下,御书房内,李衍秋的案榻底座高出些许,便高了众人一截,他俯览武独片刻,叹了口气。
“今日恰好牧相也在。”李衍秋随手翻了翻眼前的奏折,说,“正有一事想问问你的意思。不过看你逍遥自在,闲云野鹤的,看来这答案,已有定论了。”
牧旷达笑道:“府上满打满算,也进过不少人,唯有武独,是向来不听我话的。从来都是把事儿办完了就走,两袖清风,不贪财,也不好色。”
“听牧相说。”蔡闫倒是十分轻松随意,问,“你不愿进宫,可是为了你的义儿?”
武独沉默以对,一片静谧中,最后开了口,只答了一个字。
“是。”
蔡闫又笑着说:“是我三番五次地求陛下,召你来东宫,陛下又三番五次地来烦你。今天恰好你来了,便讨你一句话,你若说不愿,自然不会勉强你。”
武独还没说话,李衍秋却似乎想到了什么,问:“你义儿叫什么名字?”
“王山。”武独答道,“非是义父子,乃是兄弟,他父亲长着我一辈,临死前托孤于我,教我好好待他,这一生一世,不可离开他身边半步。”
蔡闫深吸一口气,看着武独,眉头微微地拧了起来,武独却未看蔡闫,只是注视李衍秋。李衍秋一直在思考事情,末了问道:“那日我看他,也有个十五六岁了,今年会试应考了不曾?”
“有。”武独答道。
“传个人,将他的卷子取过来,朕看看。”李衍秋吩咐道。
蔡闫的脸色一瞬间就变了,低头看着案几,李衍秋挥手道:“就这样吧,你们都回去,今日也是累了,武独,你留下来。”
“儿臣在这儿陪着叔父。”蔡闫答道。
蔡闫回宫后,常以“儿臣”自称,叔父叔父,叔如同父,便将李衍秋当作父亲对待。
李衍秋略现疲态,毕竟与大臣们车轮战了一整天,体力实在支撑不住,朝蔡闫道:“你且回去歇着,晚上过来陪我。”
“叔父……”蔡闫还想坚持,李衍秋却摆摆手,靠着案上的椅靠,闭上眼,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