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宣读完毕,所有人都愣住了,那宣旨太监呵呵笑道:“柳大人还不接旨?”柳松坡如梦初醒,三拜九叩山呼万岁。
“当啷”一声,钢刀落地,精神极度紧张的柳夫人惊喜交加竟然晕了过去,柳靖云和儿媳妇赶紧将她扶住,也是满脸泪花,泣不成声,只有柳迎儿拍着巴掌蹦蹦跳跳的喊道:“爹爹不会死了!”
如此戏剧性的转变,让元封也惊诧万分,但兵不厌诈,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前脚刚来一队锦衣卫要杀柳知县,后脚就来了钦差升他的官职,这两伙人到底什么关系,那一伙才是真的?还是不能放松警惕,静观其变就是。
柳松坡叩拜完了却并不接旨,道:“微臣带罪之身,不敢领旨。”
传旨太监眉头一展,仿佛刚看见柳松坡身上的枷锁似的,惊讶道:“柳大人,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给你上的刑具?”
“上午来了一队锦衣卫,说是奉了北镇抚司和大理寺的命令要押解下官进京问罪,本县衙役要查验他们的公文,却被他们杀伤了数名,若不是高公公来的及时,恐怕下官已经身异处了,下官这就不明白了,为何锦衣卫要杀下官,皇上却要擢升下官。”
“假的!这伙锦衣卫一定是贼人假扮,妄图谋害朝廷命官,来人啊,你们进去把贼人拿了。”高公公一声令下,两边甲士冲进城去,不一会就将锦衣卫的残余人马带了出来,那领头的锦衣卫校尉看见高公公便哭丧着脸喊道:“高公公救我。”
高公公一甩袖子:“大胆贼人,哪个认识你,全部押走!”从锦衣卫们身上搜出了钥匙,高公公亲自帮柳松坡打开刑具,温和的说道:“西北苦寒,皇上怕你沾了这寒气落下病根,特地赐了一张白熊皮给你做褥子,这白熊皮只有极北之地出产,冬天雪花落上去都不化,可是罕见的宝物,皇上的一片心意,柳大人切莫辜负啊。”
柳松坡这才向东遥拜,山呼万岁,接过了圣旨,高公公让人把知州的新官服和那张白熊皮取了过来,道:“咱家急着回京,就不进城叨扰了,柳大人收拾收拾行装也尽快赴任吧,咱们就此别过,日后柳大人回转京城重掌大权,可别忘了咱家哦。”
柳松坡道:“高公公救命之恩,下官没齿不忘,既然天使急着回京复命,下官也不敢强留,送高公公。”
“罢了罢了,柳大人请回吧,咱们后会有期。”高公公一拱手,矜持的回转身子,在侍卫的扶持下上了马,带领手下回转而去,那些锦衣卫的俘虏也都上了镣铐押在队伍中。
望着钦差队伍远去,柳松坡才长长叹了一口气:“我以为在这荒僻之地能够远离朝堂争斗,哪知道他们还不愿意放过我啊。”
元封问道:“大人,为何朝廷一天之内能连两道完全相反的命令,革职问罪和加官进爵,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柳松坡道:“朝堂上的事情,你不懂,但这次绝处逢生也有你的功劳,皇上正是知道了咱们芦阳县率先稽查茶马走私,为朝廷重开马政起了表率,这才下旨擢升老夫,嗯,这里面肯定也有周子卿的功劳,定然是他用了八百里加急飞报京师,皇上才知晓这边陲之事的。”
“那这么说,锦衣卫不是皇上派出来的?”元封还是不明白。
“那些就不用去管了,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总归平安就好。”柳松坡又是长叹一声,回身将白熊皮和圣旨放在囚车上,搀着自己的夫人蹒跚而去。
县里出钱买了几口棺材,把战死的衙役敛了,那些死掉的锦衣卫则随便挖个坑埋了,西北贫困,缺衣少穿,收拾尸体的人看见锦衣卫身上的衣服靴子如此鲜,便从死人身上往下剥,正被元封看见,他灵机一动,也在死人身上摸索一番,果然收获匪浅,锦衣卫的黄铜腰牌和通关文牒等等,还有腰刀连弩等武器。
“把死人的外衣头盔官靴剥下送到十八里堡,赏你银子。”元封对他几个穷汉说道,元班头话,穷汉们自然连声答应。
王小尕身中两箭,幸而这箭矢上并未淬毒,又都没有射中要害,所以暂无性命之忧,柳知县念他忠勇,决定带他一起赴任,依然充做州衙的壮班头目,那些死难和负伤的衙役,也都有丰厚的抚恤。
芦阳县是个穷县,铜城却是个富州,辖区之内盛产铜银,是本省重要的经济来源,柳松坡上任之后自然大有用武之地,柳大人一家人正收拾行装准备赴任,元封心头却忽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家里恐怕要出事,他赶紧向柳大人辞行,要了一匹马快马加鞭赶往十八里堡。
此时张铁头率领的队伍也赶到了十八里堡外,望着这座壁垒森严的城堡,老李禁不住暗自点头,看到自家亲人来到,堡子上传出欢呼声,堡门打开,乡亲们蜂拥着跑出来迎接多日不见的亲人,一时间欢声笑语,热闹非凡,大人笑,小孩闹,那些七八岁人嫌狗厌的娃娃更是在大人的腿下面拱来拱去,嬉闹玩耍,忽然老李的眼睛一亮,似乎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人,但他又揉了揉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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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十二三岁眉清目秀的小女孩,粗布衣服打扮,头上两个丫簪,小脸上抹的都是泥巴,骑着一头硕大的白狗从堡子里冲出来,嘴里还喊着:“驾!”后面跟着一群拖鼻涕的小男孩疯跑,老李只觉得嗓子眼干,头晕目眩,这个女孩太像自己的女儿了,但是又有着本质的区别,特别是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会说话,左顾右盼的哪里象是盲人。
小女孩瞅了瞅堡门口的马队,确认和自己没有关系,便又领着一帮娃娃跑开了,跑到远处空旷的地方,居然领着那帮小孩打起仗来,土坷垃满天飞,那条大白狗如释重负,夹着尾巴溜走了,路过门口还嗅了嗅味道,一双凶残的眼睛立刻望向老李,惊得他一个机灵!这哪里是狗啊,分明是罕见的银狼!
队伍开进堡内,不一会儿就响起警号,铜锣乱敲,外面的人迅收缩,堡门紧闭,赵定安召集镇上方方面面的人物开会,现如今他已经接替元封的位子担任了本镇的地保,保丁都归他调遣。
会议就在旗杆下举行,老少爷们席地而坐,老娘们小孩子也能参加,反正乡里乡亲的也没有外人。
“乡亲们,封哥儿说了,长安尉迟家上回挨揍挨的不痛快,这回又整了几百号人来攻打咱们堡子,这两天就到了,你们说该怎么办啊?”
“打!打他个***,打服为止。”
“这回咱们不能留情了,得下死手。”
乡亲们七嘴八舌的说着,似乎毫不在意,自从独一刀那件事开始,十八里堡人就战无不胜,久而久之这伙乡下人也养成了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这让老李非常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