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英姿勃发,一伸手抓出一张长弓:“我乃冲云宗鲍泗,听说你弓箭厉害,可敢与我一比?”
公仪天珩负手而立,一手前引:“请!”话音落下的刹那,他的手里再度出现一把铁胎大弓,一脚踩了上去。
两人在说了这一句后,速度极快,同时出手。
刹那间,就是两道流星一般的光亮从那斗武台的两端迸发而出,挟着无可比拟的力量,直冲对方面门而去!
公仪天珩之箭色泽金红,其带有炽热之力,所过之处烧灼一片,仿佛连那空气都要给他烫伤,热度极其可怕;鲍泗之箭则带有金色刚猛之力,穿过时发出刺耳的破空声,像是割破了空间,锐利而轻盈,带来的是可怕的撕裂感。
两支长箭在半空中相撞,几乎是瞬间就僵持起来。
嗤嗤的响声,贯耳不绝。
顾佐在下方只看到那上面是两个光团,一时停滞于空中,似乎是在互相消磨,又仿佛是在彼此冲撞。
但两个人却并没有等候这两支长箭分出结果来,他们二人身形微晃,瞬间就改变了方位,并且同时再度出手,又是一道金红、纯金色的力量往对方之处射去,再度在半空互相冲撞、僵持起来。
接二连三,公仪天珩与那鲍泗的身体不断地腾挪,每稍微停顿,那长箭就会破空而出,因为他们的速度都是极快,不多时,半空中就充满了互相碰撞的光团,刺目之极,力量横溢!
台下众人看得眼花缭乱。
有人不禁惊呼道:
“这是先天六重武者的实力?太可怕了!”
“若是我在场中,恐怕早已没了性命!”
“好强大的力量,那两人的箭法,都好生犀利!”
许多境界更在两人之上者,都不由得自惭形秽,觉得自己远远比不上那两位正在互相攻击的年轻俊才。
冲云宗新来的那些俊杰们,本来汹汹的气势,登时就凝滞了一瞬。
“鲍师弟的箭法,竟遇上了敌手。”
“如此精妙之技,难怪那些低级弟子无能为力……”
“擎云宗这等羸弱宗门,也有些许天才人物。只是他只区区一人,能够如何?鲍师弟遇过强敌无数,必然能够将其镇压下来!”
顾佐目不转睛,紧盯着他这位大哥,擎云宗也好,冲云宗也罢,他们的议论声尽管他都听在了耳里,却不曾落进心里。
……他大哥如此闲适姿态,那对手的箭法,似乎也不被他看在眼里。
所以,这回大哥必然还是赢定了!
顾佐心里有底,担忧之心就少了许多。
倒是席阳云和一众势力之主们,虽然也看出了公仪天珩还有余力,却也觉得冲云宗新来的这个鲍泗天才,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天才中的天才,必然还有压箱底的箭技,也不知使将出来时,公仪天珩是否能够应对。
斗武台上,两人的箭支已射过数轮。
鲍泗之前听说擎云宗有一人箭术厉害,本以为自己出马也定然能够将其拿下,却没料到待他出手后,竟还能如此僵持。
当下里,他目光一沉,已经屈起三指,那拉开的弓弦也登时一个轻颤。
再这般消耗下去,他也是有些吃力,不若趁此机会,以绝妙之技,将其立刻射杀!
公仪天珩唇边的笑意加深。
他只作不曾发觉,也再度拉开了弓弦,不过他也不曾做出什么特殊的动作,只是眸光忽而一闪,再出箭时,就已迸发出了三根箭矢,呈“品”字型,飞速而去!
鲍泗射出的箭支,却是连珠二支。
那前一支犹若星空流火,第二支隐于第一支之下,眨眼之间,一上一下,就往公仪天珩的左右迸射!
然而,这两支箭都被公仪天珩射出的箭支击中,而公仪天珩比他更多射出一支箭矢,瞬间洞穿虚空,刺到他的胸腹之间!
鲍泗眼里闪过一丝惊异,旋即急速后退,将那长弓往下一压,正正抵在胸腹之处,要把那最后一箭挡住!
这一刻,澎湃的热力顺着长弓震荡而来,鲍泗只觉得手掌一痛,仿佛那力量要顺着经脉往内部侵犯而去。
但也是这一瞬,因他以弓挡箭,自然再腾不出手来继续射出,公仪天珩却是再度拉弓,也是再度射出箭来!
这一回,公仪天珩射出的并非是三箭,也非是一箭,而是居然和之前那鲍泗一般,两箭连珠而发,一上一下,一现一隐。
鲍泗长弓上箭矢余力未消,再想抵挡,便不及公仪天珩的箭快。只见这两箭袭来,一箭刺中他的右臂,叫他长弓倏然落地,另一箭则射其丹田,叫他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在这大力之下连番后退,栽倒到了斗武台下。
冲云宗的人大惊,急忙飞奔而来,将其接住。
随后就有一位炼药师模样的少女伸手抓住鲍泗手腕,眉心里光芒闪动,将他身体内外的情况检验一遍。
“经脉烧灼……五脏六腑都有一股热力破坏,其骨珠上遍布裂痕……如果不驱除这股热力,迟早就要、就要废掉了!”
就有一位长相桀骜的少年喝道:“那还不快给他治?”
少女声音里也都是急切:“只是,这股力量十分奇怪,我方才尝试驱逐,却是不成……这、这我也没办法了!”
冲云宗的年轻俊杰们,眼里都闪过怒色。
此刻,公仪天珩立在台上,慢条斯理地将那铁胎大弓收起,手掌一翻又取出了一个玉瓶,将里面的丹药倒出一粒吃下,又慢悠悠说道:“还有谁来?”
顾佐愣了下。
难道说大哥消耗太大了?
但是以他和大哥的契约联系来感应,大哥的气息一点也没有减弱啊……随即他立刻明白,顿时默然。
这是扮猪吃老虎呢。
要是真有人觉得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不得不吞服丹药来补充真气的话,后面肯定要被他坑一下。再者,这大概也是为了掩饰大哥他的真气丰沛无比的事实吧。
席阳云几人眼见公仪天珩使出了这许多箭,也知道他消耗很大,不由关切道:“顾师弟,不若让公仪师弟先行下台歇息片刻,待恢复如初后,再去比斗不迟。”
顾佐回头说道:“诸位师兄师姐放心,大哥要是真撑不住,肯定不会强撑的。”他思考下,决定给他大哥补充点,“我之前攒下来的极品合气丹,都交给大哥了,大哥现在服用的就是它,效果还可以的。”
席阳云知道顾佐的本事,也明白他有噬灵炼丹法在手,闻言就有些放心:“既然如此,便再辛苦公仪师弟一番,再灭冲云宗士气。不过若是公仪师弟当真撑不住了,可莫要逞强才是。”
顾佐笑道:“大哥肯定会的,要大哥撑不住了,我一定大声叫他下来。”
听到顾佐这句话,众多势力之主也觉得有趣,都带上了笑容来。
席阳云笑了一笑:“那就全靠顾师弟了。”
当然这就是玩笑了,在他们看来,公仪天珩真的撑不住时,他们肯定比身为炼药师的顾佐更早发现,而他们灌输真气后声音更是洪亮,到那时当然也是他们出声将人叫下来的。
再说斗武台上。
公仪天珩那颇不将冲云宗看在眼里的语气,激怒了那些年轻俊杰们。再加上这回的鲍泗跟之前出现的弟子不同,他乃是潜力颇大的一位天才,跟俊杰们关系也颇亲近,如今几乎废掉,他们怎能甘心?
刹那间,就又有一人跳上台去。
此次上去的那位,还是一位先天六重的武者。
冲云宗自恃为大宗门,远超擎云宗,故而在公仪天珩以六重境界约斗的时候,也不肯让自家的七重武者上台。
这回上去的这位武者,身高足有一丈,身躯极其健壮,肌肉虬结,皮肤表面更带着一层淡淡的金色,整个人如同一尊铜像,充满了凶悍的气息。
他的年纪也不大,只在二十岁而已,可是他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在炼体一道上,经营了无数年月一般。
这先天六重武者道:“我擎犴来跟你打!”他舔了舔唇,露出一个狞笑,“就看你这小身板儿,能不能抵得住我无上金身神功!”
公仪天珩一笑:“请。”
擎犴足底一踏,顿时就化为了一头猎豹般,轰隆隆地疾奔而来,他的速度很快,身形拉出了长长的重影,他脚步很重,每一个踩踏都有巨声响起,让这斗武台几乎都发出了强烈的震动。
紧接着,他哈哈大笑:“老子只有这一双肉掌,看你如何抵挡!”
说完后,擎犴一拳轰出,拳头上爆发的气劲发出剧烈的爆鸣声,在眨眼之间,已经如同一颗豹头,朝着公仪天珩打了过去!
空气也发出了气爆之音,公仪天珩并没有躲闪,他只双腿微微一侧,随后腰部转动,悍然出拳!
同样是强烈的气爆声,空气发出阵阵爆响,公仪天珩的拳头和擎犴的拳头相接,两人都被对方的气劲冲击,又是身形一颤,齐齐向后退去。
擎犴连退了有七八步,等他站稳后,甩了甩拳头:“居然有些力气。”
公仪天珩退后的步子就多了些,明眼人都见到,在他不断后退的时候,双腿在相互交错,形成了一种奇怪的步法,而这步法让他身形忽闪变动,在这样的变动中,将肉身接下来的气劲不断削减,使他能够全身而退。
如今可见,虽然说公仪天珩步法用得多,但他本身后退的距离和那擎犴后退的距离,却是相差无几的。
也就是说,公仪天珩凭借着技巧和也同样不弱的力道,顺利地接下了擎犴的招数。
冲云宗那边却没想到这一点。
他们本以为擎犴出手后,那公仪天珩若是受不得激而与他正面相抗,至少也要将拳头砸个骨断肉裂,没想到公仪天珩施展手段,居然接了下来!
就算公仪天珩目前显露出的力气和肉身都比不上擎犴,那也不会相差太远,否则别说是接下来了,再多的技巧,都无法抵挡住无边威力的轰击!
顾佐暗笑。
要是以前他大哥说不定还有点问题,可现在就不一样了。在有兽血淬体后,他大哥的肉身比以前强了太多,而且哪怕是肉身的力量不够,骨珠里有源源不断的真气,在加大输出后,也能够迸发出超乎寻常的气劲来,那冲云宗打着用力量镇压的主意,也是想岔了!
马上的,擎犴哂笑一声,再度出手。
他身上仿佛带着无尽的重力,举手投足间有惊雷一般的轰鸣,公仪天珩毫不退让,居然就这样跟他用肉身对打起来。
擎犴打着打着,身体表面金光迸发,就像是裹了一层金属皮,不管公仪天珩使用多少真气,都如泥牛入海,根本不能伤他分毫。而擎犴本身的力量极大,却在跟公仪天珩对战之际,不断震荡他的身体,试图让他从内腑受创,继而不能继续支撑下去。
公仪天珩唇角弯了弯。
下一刻,他的拳头上,带上了一层黑红色的力量。
“嗤——”
擎犴在一击之后,急忙抽身后退。
他亮出自己的拳头,却发现上面冒起一阵黑烟,皮肤的表面,也带上了一点黑色。
擎犴心里一惊,立刻运转真气。
霎时间,他拳头上金光大放,那点黑色转瞬消失,可他却从里面感受到了一种腐蚀的力量,还有那浓郁的血腥气,十分邪异。
更重要的是,这种力量,对他的神功似乎有所克制!
擎犴冷笑一声,再度悍然出击。
有克制又如何?腐蚀之力不过如此,他体内真气充沛,神功运转时,腐蚀之力就会消退,照样能击败那公仪天珩。
公仪天珩此刻双拳之上,都带上了黑红之光,每次出击之际,那光芒大放,更有一种可怕的威压与腥甜的气息弥漫。
虽说擎犴自觉不怕,可如今的公仪天珩每一击后,都会让他消耗更多的力量去消除腐蚀之力,攻击起来,当然就不如之前那样凌厉悍勇了。
公仪天珩和他周旋两三回合,突然间手里多出一把短弓,上面一支细箭倏然射出!
此箭角度诡异,所指之地,正是擎犴心口!
擎犴立刻发觉不对,他健壮的身体本已呈泰山压顶之势降下,但偏偏此刻公仪天珩却是将细箭射出,显得他空门大开,竟像是主动以心口迎上此箭一般。擎犴心里一惊,双腿一错,拧身转动。而公仪天珩那细箭既出,他却无法全然躲开,被击中的部位,就正是他的手臂了。
此刻擎犴本当是受伤的,然而他却忽然发出了一阵大笑声:“哈哈哈!你这力量,可不能刺破老子的金身!”
公仪天珩微微一笑:“我原本也并非要刺破你之金身。”
这一瞬,擎犴双腿落地,正要弹身而来,公仪天珩却是好整以暇,一伸手,一个巴掌拍了出去。
“啪!”
那堪堪落地的擎犴,登时就被一股大力打中,因他足跟还不十分稳当,在这股大力之下,他整个人就如同一只陀螺,倏然转动起来。
擎犴的脸色紫涨。
丢人!何其丢人!
他不禁怒喝一声:“卑鄙无耻!”
斗武台下,擎云宗弟子也是愣了一下,旋即大肆嘲讽:“什么无耻?不过是施展了一招掌法罢了。莫非你冲云宗只允自己用金身护体,却不允许他人抓住空隙攻击么!此言太过可笑!”
擎犴也知失言,脸上更是火烫,但他也不服输,连连踏脚,就想停下。
公仪天珩一勾唇,又是一巴掌拍了过去。
这一刻,那擎犴重又转动起来,显得他自身是既轻盈,又笨拙。
但此时的擎犴忽然发觉,这被抽打得转动还非是最可怕之事,最可怕者,乃是他在不断转动之余,金身也在不断被黑气侵染!
原来公仪天珩两掌拍出了两个巨大的血掌印,几乎是将擎犴全身都糊了一回,他被打中的地方黑红之气不断蔓延,而他本身怒意攻心,最初只顾着停下身体,却忘了运转真气,屏退这腐蚀之力。
这时候,擎犴通身疼痛无比,在公仪天珩又一个血掌印拍出后,也被打下了斗武台,全身发黑地等待救治了。
公仪天珩收手,面色似乎有些发白,于是他再取出一粒丹药,塞进了嘴里,声音也更平静了,就像是压抑着什么暗伤一样:“还有谁来?”
擎云宗众人:“……”
冲云宗众人:“……”
如今两方再不说废话,冲云宗那边憋了一肚子气,如同轻风般掠出了一个人影。他的速度极快,看得出是以身法见长,他手里的兵刃更是古怪,是两支如同匕首一般的尖角状物,上台后也不自报家门,抢占先机,猛冲而出!
公仪天珩也不慌乱,他的手里,瞬间也出现了两柄短矛。
这短矛大约只有一尺长,尖端锐利,寒光烁烁,而那尖端之上,还有黑红色的光芒闪动,看起来极为可怖。
再没有人敢小看这种黑红之光,因为这光芒比起那金红色的力量来,要奇诡得多,刁钻得多。
如果再有人小看它,就要落得比擎犴更凄惨的下场。
席阳云等人,为公仪天珩提起了心。
他们想着,先前箭技也好,力量也罢,对方这样连番而来,公仪天珩倒是都抵住了,但人无完人,那两者强大,不代表这身法也能压过对方。可冲云宗那边便是如此卑劣,将一位位精专某种能力的弟子派遣上来,似乎是定要寻找到公仪天珩的弱处,再如同毒蛇一般,将其击溃!
——公仪天珩此次,是否仍旧能够撑过去?
顾佐对自家大哥的身法还是有信心的,他知道大哥博览众多武技,将其融会贯通后,又经过数度生死之战,肯定有不少心得。身法作为逃命的必要之法,他大哥于鹿血群岭里应对那许多的荒兽,在这方面的磨砺肯定不少。
但他关切之心,仍是不少。
台下众人见到,公仪天珩并没有和那个冲云弟子比拼身法,他反而是站在原地,身形一动不动。
待那冲云弟子围在公仪天珩身侧,如同一阵流风般和他缠斗,两只匕首如同两条毒龙一样以古怪角度连番刺杀时,他们才看到,公仪天珩原来并不是不动,而是他双足只在这方圆两尺之内变动,让他整个人像是化作了三头六臂一样,手里的两支短矛也好像两头鹏鸟,每每在“毒龙”出击的刹那,伸出鸟嘴,不断啄吃。
金属相撞的声音如同暴雨冲刷之声,几乎连成了一片,铿锵不绝,但这声音并不好听,反而带着无尽的肃杀之意,使得所有闻听之人,都打从心底里生出一种紧绷之感,好像在这样的声音里,连心跳都快了无数倍一样——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这样的碰撞声,足足持续了有一炷香之久,战局似乎陷入了僵持,仿佛只看两人哪个的真气更充足,哪个就能战胜对方。
那冲云弟子原以为在他这暴风骤雨的连续攻击下,那连战数场的公仪天珩必然会坚持不住,被他攻破防御,然而他却没有想到,在他将刺杀之法全数施展出来之后,公仪天珩竟还能保持先前的频率,将他所有的攻击挡下!
可是这冲云弟子的一口气,却要泄了。
他不敢怠慢,立刻抽身后退,要缓一口气,再度进攻。
但冲云弟子不曾想到的是,当他才后退不久,就要借力再来时,公仪天珩手里的短矛却不知何时消失了,而后……
又是一个巴掌。
“啪!”
血掌印出,将这冲云弟子抽出了斗武台,落在了那许多的冲云弟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