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近了,很轻微,步伐带了几分踟蹰。
程澈背着身,淡淡道:“出去。”
那脚步声蓦地顿住,不曾上前,亦不曾远去。
“出去吧,本宫不习惯有人伺候。”程澈隐隐猜测到来人想法,念及宫人生活不易,留有几分余地。
偏偏他与前太子不同,那温润如玉、君子谦谦的气度不知撩拨起多少宫女心弦。
而这淡淡的拒绝,落在来人耳中,便多了那么一分希翼。
“殿下——”女子的声音轻柔婉转,带着怯怯的颤抖。
程澈已经听出来者何人,背对着女子,唇角紧绷:“婉秀,你来这里做什么?本宫记得,这不是你管事范围。”
目光痴痴落在浴池中男子光洁笔挺的后背上,婉秀大着胆子上前,伸手去抚他的肩:“殿下,就让奴婢伺候您吧。”
前太子被废,新太子入主东宫,东宫里的宫人们全都换了新人。
婉秀是从太后那里调来,自是与旁人不同,算是女官中的第一人,经营了这些日子,消息自然是灵通的。
太子数日不与太子妃同房,却泡起了冷水澡,可见是与太子妃闹起了不愉快,碍于东宫没有别的妃嫔,只能如此纾解。
这样的机会,她必须把握住。
她从没妄想过飞上枝头变凤凰,只是牢牢吸引住她全部心神的这个男人,恰好是太子。
婉秀的指尖还没触到程澈肩头,他已豁然转身,手掌拍起浴池中水。
冰凉的水形成一股水柱,直击婉秀面部。
婉秀捂住脸下意识尖叫。
趁着这个工夫,程澈从浴池中一跃而起,拿起放在一侧的衣裳往身上套去。
外面的宫婢们听到动静冲进来,就见婉秀下身系着嫩绿百褶裙,上身外衣褪去,仅着了一件鹅黄色的肚兜,露出一大片雪背来。
只可惜如此旖旎风光,一身清凉的佳人掩面尖叫,而她们的太子殿下却目不斜视,不紧不慢系着衣带。
“太子殿下——”一名宫婢大着胆子喊了一句。
程澈面色微沉,淡淡道:“管理浴堂的宫人与女官婉秀一起,去太子妃那里领罚。”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改口道:“女官婉秀不必去太子妃那里了,随本宫走吧。”
婉秀是从慈宁宫出来的,微微还是新妇,处罚是轻是重都不大好,还是不要给她惹麻烦了。
程澈一言不发往前走,婉秀胡乱穿好衣裳,亦步亦趋跟着,心中惴惴不安。
等到察觉程澈去的是慈宁宫方向,她脸色一变,这才开始后悔了。
“殿下——”婉秀停下来,满眼哀求望着近在咫尺的男子。
他那样好,就好似天上的明月,整个人都散发着光辉,温柔又可亲。
可是,当那月光冷下来,明明还是那个模样,却让人心里发寒。
程澈转过身来。
婉秀扑通一声跪下来,以头触地:“太子殿下,奴婢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不要把奴婢带去慈宁宫。您与太子妃如何处罚,奴婢都心甘情愿!”
她明白,太子妃顾及太后颜面,是不会罚她太重的。
程澈冷眼看着,毫无怜香惜玉的心思。
对于第一个靠上来的女子,他只有杀鸡儆猴,才能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宫女。
他与微微能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不愿浪费一丝一毫在这些没有意义的事上。只有让她们看到不守规矩的后果,以后才能清净。
“如果你走不动,本宫会吩咐人抬你过去。”
望着程澈背影,婉秀再无一丝侥幸。
慈宁宫里,太后老脸颇没光彩,吩咐道:“来人,把婉秀送去浣衣局。”
婉秀一张俏脸毫无血色,哀求道:“太后,奴婢知错了,奴婢不是有心的,只是情不自禁啊——”
太后试探地看了程澈一眼,见他面无表情,摆摆手道:“还不快拖下去!”
直到宫门口不见了婉秀的身影,还能听到她委屈至极的哭喊声,一时之间,听到的宫女人人自危。
太后缓缓扫视宫婢们一眼,沉声道:“都记住了,婉秀就是不守规矩的下场,以后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都给哀家收起来!”
“是!”
太后接过程澈递过来的香茗抿了一口,叹气道:“璟儿啊,是哀家没有把人调教好。你回去对太子妃说,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不必顾及什么,该处置就处置。这宫里,再不能乌烟瘴气了。”
“孙儿会对太子妃说的。”程澈笑意浅浅,神情丝毫看不出任何波澜。
“那你就早些回去吧,别让太子妃等久了。你们新婚燕尔,冷落了人家不好。”
“孙儿还有一事想对皇祖母说。”
“什么事?”
程澈笑笑:“孙儿想着,除了伺候太子妃的,把东宫其他宫女都换成内侍,以后还少些麻烦。”
太后一听脸色微变,整个人都不好了。
换成内侍?孙子这是想干嘛啊?
休想!
“咳咳,这个恐怕不成,历来没有这种规矩。”太后一脸严肃,语气不容置喙。
程澈先是一怔,打量太后表情,忽然就明白了太后反常的原因。
想到太后担忧的那事,他险些失笑,不过这样的误会他是不打算揭穿的,以后说不定能替他与微微挡下许多事来。
程澈起身:“既然不合规矩,那就罢了。孙儿这就回去了,婉秀的事亦要只会太子妃一声。”
太后暗暗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太子对太子妃还是不同的。
老太后暗暗决定以后对太子妃再好一点。
太子妃寝宫,此刻依然灯火通明。
程澈放下医书,听完管理浴堂宫女的请罪,问道:“太子呢?”
宫女一时不敢回答,迎上程微威严目光,心头一紧,道:“太子带着婉秀走了。”
“行了,我清楚了,按着惯例自行去领罚吧。”程微眼皮也未抬。